谢笙“噗”地呛了一口。
叶卿给她顺气,边紧张地低声道:“谢笙,我不是乌鸦嘴,但眼瞧着我娘这次的消息没错了。”
人人都知寒王残暴无情、不近女色,还是个瘸子,他所在的西北更是荒芜粗鄙,谁家女儿要是嫁过去,跟入了虎狼窝有什么区别?
宴会上的声音渐渐轻下来,都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家被选中。
顾九玄的声音回荡在梅园中。
“如今,先皇就剩咱们三个儿子,朕已经成亲,文亲王也有几房美妾,可寒王你却一直不近女色,如何传宗接代呢。”
这话十分讽刺,顾鸣寒残疾已久,能不能行人事都是个问题,谈何传宗接代。
文亲王咳了咳,道:“寒王的话,传宗接代一事,不急吧。”
顾鸣寒并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意味深长地说:“皇兄,我见这宴会上许多妙龄女子,各个都是遥城的好女子,听皇兄的意思,是让我将这些花房里养的娇花骨朵带去西北喝一喝风沙?”
顾九玄的脸色微微一沉,他显然没有料到寒王会如此直接地戳破他:“寒王,今日是为婉贵妃庆祝的宫宴,但,若你有心仪的女子,朕倒也不是不可以把她赐给你。”
顾鸣寒却毫不退让:“我以为皇兄是让我随便挑了,我还听闻,赏雪宴上那谢府的女儿甚是出彩,也还未婚,不如赐给我。”
此言一出,梅园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正与侯爵夫人坐在一处的谢璇更是面色苍白。
谢笙闭了闭眼,无言以对。
这顾鸣寒,是想拉着所有人一起死吗?
“不可!”华阳郡主骤然出声,她焦急道,“皇上,谢府之女不过是三品官的女儿,如何能与寒哥哥成亲。”
镇国公震怒:“闭嘴,傅初阳!皇上与寒王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方!”
“可,可——”华阳郡主委屈地咬唇,转头,将狠毒的目光投向谢璇。
谢璇显然是遭了无妄之灾,清冷的脸上布满了不知所措,她立刻走出,跪下,颤抖道:“……臣女不过是蒲柳之姿,如何配得上寒王。”
侯爵夫人傻了眼,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媳妇是这么抢手——而且这对手一个比一个棘手。
她犹豫半晌,硬着头皮出声道:“臣妇冒昧一问,谢府家三个女儿,各个出众,不知寒王看中的是哪一位呢?”
顾鸣寒故意不说,只说:“自然是最好的那一位。”
谢璇面无血色,冰凉的石板冻得她手指发青,她浑身僵得像一块石头,只在内心祈求皇上能拒绝寒王的要求。
“谢府的女儿……”顾九玄被寒王逼得有些狼狈,他心中暗怒,却也知道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寒王翻脸。
可谢家是他的心腹,而谢璇是嫡女,如何能把谢家的嫡女嫁给去西北,跟顾鸣寒吃苦?
他沉思了一会,道:“寒王,你要娶谢家的女儿,可要娶回去做妻?”
“妻?”顾鸣寒一双眼清醒地盯着他,笑道,“怎么了?皇兄?你不是说我有心仪的女子,便都赐给我吗?赐给我了,自然是做妾。三哥都还没娶正妻呢,我可不着急。”
顾九玄被堵得面色越发黑了。
顾鸣寒微微一笑,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说:“西北风霜大,物资稀缺,流寇时常侵扰,又有山匪闹事,想来,愿意跟我去西北的女子,在这遥城中,可是难找了。皇兄一番美意,我心领了。”
顾九玄却开口:“不,既然寒王开口了,那朕必须满足你。我听说今日宫宴,谢家的二女儿也来了,不如让她跟了你去。”
顾鸣寒故作嫌弃:“二女儿?可有这大女儿的姿色?不如到我亭子中,让我仔细瞧瞧。”
四下寂静,谢笙对上他的眼神。
无妄之灾还是掉到了她头上。
叶卿震惊地看向谢笙:“怎么会……”
谢璇忽地松了一口长气,差些瘫软在地。
侯爵夫人则微微露出得逞的笑。
宁远卫却猛地站起身,他往前一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一双狭长的眼牢牢地盯在谢笙身上,他捏紧拳头,喉头滚动。
侯爵夫人立刻喝止他:“你干什么,坐下!”
宁远卫这次却没有回应母亲的话,他低声道:“不。”
宁紫绛也不明所以地拉自家哥哥的衣袖,催促道:“兄长,你怎么了,赶紧坐下。皇上都在看着呢。”
侯爵夫人怒道:“远卫!你要气死母亲吗?!”
宁远卫垂头,硬朗的眉间满是不甘。
他终是缓缓坐下,一言不发。
顾鸣寒含笑道:“怎么,谢家二小姐好大的架子,还要我去请?”
“臣女不敢。”
谢笙利落地放下筷子,站起身,朗声道:“与寒王共食,是臣女……荣幸。”
秋月连忙给她打伞。
谢笙走过跪着的谢璇,路过眼眶发红的宁远卫,一步一步向顾鸣寒走去。只见顾鸣寒眼中带笑,笑得可谓是不怀好意。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
“这谢家的二女儿可是完了。”
“是啊,先别说西北艰苦,谁人不知华阳郡主爱慕寒王。”
“啧啧啧,看这小身板,恐怕熬不了多久哇。”
走到顾鸣寒面前,谢笙已经感受到背后被华阳郡主的目光刺出了无数血洞。
“怎么不说话?”
谢笙十分敷衍地蹲了蹲,向顾鸣寒行礼,咬牙切齿道:“臣女谢笙,见过寒王。”
顾鸣寒十分刻薄地上打量了她几眼,挑剔道:“这么瘦骨嶙峋的,看着病恹恹,风一吹就跑了吧。罢了,看在皇兄的面子上,你就坐在我身旁,为本王布菜吧。”
谢笙眉尾抽动,隐忍地坐下来,给他布菜。
狗东西。
顾鸣寒吃了一口她夹的羊肉,似乎烫口,他慢悠悠地放了筷子,不满道:“你怎么不会服侍人?没学过么?你都不问一问,我想吃什么?”
谢笙手背上鼓起了青筋。
她克制地回答:“臣女愚钝。”
顾鸣寒却俯下身子,温热地在谢笙耳旁道:“皇嫂,你也是这么服侍皇兄的?”
“你……”谢笙忍住把筷子插进顾鸣寒嘴里的冲动,眼皮微微颤动。
她挤出一个微笑,伸手夹了一筷子青椒,喂到顾鸣寒红润的嘴边,在顾鸣寒惊讶的目光中,温声道:“来,啊,我喂您。”
顾鸣寒轻轻地扬起眉毛,一双若桃花瓣似的眼定定地看她,声音不明变轻:“你,知道我不吃青椒?”
谢笙微笑道:“我想你们顾家的应该是一个德行吧。”
“……”顾鸣寒霎时气场一变,眉眼一压,忽地,他不怒反笑,唇舌含住了谢笙递过来的筷子尖。
“嫂嫂喂饭,我怎能拒绝?”
“你——恶心。”像是被雷电击中,谢笙猛地松了手,低声怒斥道。
她却不敢看顾鸣寒。
心中只骂这个人长得像个祸国殃民的妖精,做事也像个妖精!
身后看着二人的鸣蝉面色奇异:“……”
不知主子这是在玩什么,可能是报复?
此时,婉贵妃忽而开口,温柔道:“皇上,你瞧二人似乎还有些夫妻相呢。”
顾九玄沉沉地看着两人,心绪繁多,他低声对一旁的亲卫道:“这谢家的二女儿和顾鸣寒从前是不是认识?”
亲卫答:“回皇上的话,二人并未有过交集。谢府的二女儿,谢笙,是庶女出身,自幼多病,极少出府。寒王这几年蜗居西北不出,极少入遥。”
“嗯,庶女,”顾九玄转换了一个思路,道,“那便把谢笙赐给顾鸣寒,不是嫡出,想必谢尚书也不会太在意。”
他此话一出,一旁的婉贵妃脸色立刻就变了。
可顾九玄并未在意她,而是满心谋算着要把顾鸣寒扳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