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顾鸣寒弯腰,修长有力的手臂一把捞住了软倒的谢笙,一时之间,隐忍克制如他,竟差点呼出她的真名。
她的身体柔软得像是一床鹅毛毯子,温热而轻盈。
他狠狠皱眉,目光落在她苍白如纸的脸颊上,不自觉盯紧了她的嘴唇,唇边还残留着被抹开的血迹,薄得像是糯米皮的肌肤透出青色、紫色血丝,显得格外脆弱。
“……谢笙。”顾鸣寒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他冷静地呼唤谢笙的名字,但谢笙的眼眸已经完全失去了焦距,只有眼皮微微颤动了几下,便彻底陷入了昏迷。
四周的侍卫们迅速围了上来,鸣蝉单膝跪地,垂首道:“主子,属下失职,让谢小姐受了伤。”
“与你无关,”顾鸣寒淡淡道,只是手臂使力,将谢笙横抱在怀中,“苦肉计罢了,没听她说么,要从顾九玄那狠狠坑一笔。”
他吸了口气,动作轻柔而迅速地将盖在腿上的毯子盖在谢笙的身上,仿佛生怕惊扰了她。
“回听雨阁。”
“咳咳咳——”忽而,谢笙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的身体在顾鸣寒的怀中微微颤抖,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体温也在迅速下降。
瞬息之间,顾鸣寒几乎都无法从她身上感受到活人的暖意,她的身体正在急速向他的身体转化——活死人之躯。
糟了,时间到了!
“鸣蝉!”顾鸣寒的声音急切,他的眼神瞬间冰冷如霜,扫过鸣蝉。
“是!”
鸣蝉会意,不敢有丝毫懈怠地推着顾鸣寒的轮椅向前。
谢笙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柔软的车厢内,顾鸣寒也跟着坐了进去。
马车夫接到命令,立刻扬鞭策马,向着禁城外疾驰而去。
马车行驶在鹅卵路上,发出辚辚声响,有些颠簸。
车厢内一片死寂,寒意从谢笙的身体向外渗透——凤凰的阳气已经压不住她的鬼气,森森的鬼气几乎有了实质,像是黑色气体如被风吹散的云漂浮在马车顶端,不停地冲撞,伺机找缝隙逃出。
若不是顾鸣寒的马车有结界,此时这强大的鬼气就该被盘旋在皇宫上方的金龙发觉了。
“主子,时限还未到,怎会如此?”鸣蝉蹙眉道。
“明日时限就到了,徐笙笙本就是强行停留在活人体内,谢笙的身体为了保护谢笙的魂魄不被徐笙笙侵蚀,自然而然地排斥她,再加上顾九玄亲卫的麻药恰好让徐笙笙意识昏沉,她的魂魄便提前沉眠了,”顾九玄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谢笙的脸,声音很轻,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为她准备的下一具身体如何了?”
“已经选好了,镇国公家近日从乡野找回了一位千金,并不受宠,在府中饱受欺凌,三魂七魄已有离体之象。”鸣蝉低声说道。
顾鸣寒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他一直在观察谢笙。
谢笙的面色愈发苍白,呼吸由一开始的急促逐渐转为虚弱。
鸣蝉很少见自家主子这般柔软、慎重的神情,他轻声问:“主子,你是担心徐小姐吗?”
“不,她有什么好担心的,”顾鸣寒轻笑一声,道,“徐笙笙在尘世间像是踩也踩不灭的山火,我是担心谢笙,她身体太弱,魂魄力量也弱,凡人都如此,像是一盏烛灯。”
此刻,谢笙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应。
她紧紧地缩成一团,逐渐变青的指尖在发抖。
“罢了。”顾鸣寒沉默地拿出自己的手炉。
鸣蝉接过手炉,将手炉放到谢笙冰冷的手中,将温度传递给她。
“让马夫再快些,徐笙笙力量太强,结界很快要压不住她的鬼气了,谢笙也要承受不住了,”顾鸣寒撩起窗帐,看向被抛在身后的宏大皇宫,“回府中后,立刻开始移魂。”
夜色中,巍峨的皇宫之上,紫雷轰然,庞大的金色身躯缓缓穿过云间,遮天蔽月,一双可怖的竖瞳缓缓睁开。
“轰——”
一时,星月无光。
“——她的气息!是她的气息!”
高耸入云的九层祭祀塔上,身着金色龙纹的白袍男人骤然睁眼,一双漆黑的眼眸中忽地射出金光,瞳孔竖长如野兽。
“啊!”
他忽地面露痛苦,踉跄着跪倒在地,金色游龙的刺身忽而活了过来,从他的指尖皮肤迅速游至他苍白修长的脖颈,一圈一圈盘绕而上,龙首正对他的喉结,口器大张,露出尖锐獠牙,像是要将他活活勒死。
男人喘息着,跌倒在坚硬的玉石祭坛上,削瘦的手掌磨过石面,撑开一丝丝血迹,他面容湿透了,领口松松垮垮地垂挂,一滴滴的汗水从他瘦骨嶙峋的苍白胸膛滑下。
他声音嘶哑:“是……奴会找到凤凰,献给您。”
“我保证,金龙大人。”
云上传来轰然的雷鸣。
“天象异变……”
顾九玄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天空。他的脸色极其难看,阴沉至极,眼神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亲卫队长跪在他身后,汇报绑架谢笙行动失败之事。
队长的身后,几名亲卫低着头,身姿不动如磐石。
“陛下,属下无能,行动失败,”亲卫队长跪在地上,声音中毫无感情,“寒王忽然出现,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怎么会这样?!”顾九玄的声音低沉而愤怒,不可置信地低喝,“寒王怎么会知道你们的行动时间,正巧救下谢笙那丫头!?”
亲卫队长面容死寂,道:“陛下,亲卫队中全是死士,无泄密之人。”
“朕知道!”顾九玄暴躁地看了他一眼,但和没有情感的人生气就和对石头发火一样,他深呼吸一口气,道,“没暴露你们的身份吧?!”
亲卫队长说:“没有,按陛下的吩咐,属下将谢夫人留下。”
顾九玄猛地一挥手,一道寒光闪过,亲卫队长的头颅瞬间滚落在地。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宫墙的青砖。
其他亲卫们被溅了一脸血,却面不改色,眼睛眨也不眨。
“朕的吩咐?”顾九玄居高临下地看着身首分离的尸体,冷冷道,“朕的吩咐是让你们把谢笙带回来!”
他随手一指左边的一个亲卫:“你,接任当队长。”
那亲卫上前一步,道:“是,陛下。”
“……呵,这几日事事不顺!”顾九玄的手指紧紧地握着宫墙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他怒道,“一定有妖邪作祟!天司监那边有何解释?!”
“龙司说的那凤凰——那毒妇徐笙笙死了,真的还能扰乱朕的社稷?朕可是真龙天子!何惧一只凤凰!”
“她死了,她输了!都是废物!”顾九玄狂躁地大喊大叫,发泄怒气,“徐笙笙!徐笙笙!!!”
紫雷闪现在云间,照穿了夜色,一瞬照出了顾九玄扭曲狰狞的面容。
“咳咳……咳……”
顾九玄扭头看去。
一道飘然的金纹白袍身影出现在宫墙的另一头。男人咳了咳,面色虚弱,神情镇定,眼瞳中时不时闪过一抹金色,带着一丝诡异。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