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羽绒服,卡其色的运动裤,黑色的运动鞋。平淡的眉眼,普通的鼻子,紧闭的嘴巴。黑黝黝泛着油光的脸在白色羽绒服衬托下精神奕奕,即使不苟言笑,也能看出少年的神采斐然。
缓慢行驶的公交车,透过玻璃窗的阳光。道路两边的枯树和高楼像画卷一样徐徐拉开。
奥德彪坐在靠窗的座椅上,跟着汽车一起欣赏沿途单调重复的画面,时而聚精会神的盯着远处,打量那偶尔映入眼帘的白色羽绒服。阳光的晃动没有带来心中的女神,渐渐涣散的眼神重温即将结束的假期:
第一日,风雪中,医院旋转门前的惊魂一瞥。
第二日,风雪中的睡不够和醒着睡。
第三日,晴空、晚霞,那一眼千年的朦胧对视。
第四日。冰冷中的踱步,物资中心的新发现。
可能是第四日的日子过去不久,记忆既新鲜又清晰:
那天,睡得很晚的自己起得也很晚,对着梳洗台前的镜子搭配着衣着。一套灰色的羽绒服跟两件深色的保暖内衣怎么也搭配不出满意的效果,十几分钟的折腾下来,只有一条崭新的卡其色裤子还算满意。
匆匆在食堂吃完午餐,又踱步到物资配给中心,试试能否领取新的衣服。
第十二物资配给中心很大,以前只匆匆来去三次的奥德彪都没有仔细的打量过物资中心的结构。
奥德彪走进物资配给中心的大门,乘坐电梯上上下下的把九层的物资中心都逛了一遍。一楼和二楼是配送物资的取口,除了各种窗口和传送带外,只有散布在各处的终端。除了急匆匆往来的稀少学生外,很是冷清。
三楼和四楼跟地下的负一楼和负二楼一样,都不对外开放。乘坐电梯越过三、四楼直接到达五楼。
映入眼帘的是眼花缭乱的精美物品,虽然隔着玻璃橱柜,也让见识有限的奥德彪流连忘返。奥德彪沿着错综复杂的展柜绕了一圈,又乘坐扶梯来到六楼,琳琅满目不知用途的商品继续冲击着自己的视野,直到一圈逛下来,有些呆滞麻木的奥德彪来到了七楼。
七楼是衣服的海洋,姹紫嫣红、造型各异的搭配让奥德彪大开眼界。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穿在玻璃展柜内的假人模特身上,卡其色的裤子和黑色的运动鞋跟自己的下身一样。
奥德彪双手贴着展柜的玻璃,双眼放光,仔细的打量欣赏了片刻,欣赏直击内心的模特人偶。随后走到展柜外不远处全封闭式的终端面前,拿起智能头盔扣到卷毛的头上。一段文字信息出现在奥德彪的意识之中:
你已进入基础知识闯关的游戏世界。欢迎你奥德彪同学。请问你是否现在开始知识答卷游戏?
奥德彪不知道自己说了是还是没说是,总之,终端是知道了自己的意思。奥德彪感觉自己来到了一间屋子,屋内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奥德彪拉开椅子,坐到书桌前,一份单面的卷子出现在书桌上。卷子的内容倒是不难。都是一些简单的数理化知识,从二元一次方程到力学的基础知识,从电学的基础知识到化学的能量变化和配平。奥德彪很快就做完了四张试卷,直到第五张试卷时,费了一段时间才勉强过关。头昏脑涨的奥德彪结束了知识闯关的游戏,等拿下头盔时,一看终端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
五张虚拟的卷子,总共为奥德彪赚取了433积分。奥德彪兴冲冲的来到白色羽绒服的展柜前。
一阵快速的全身扫描和人脸识别之后,展柜的玻璃门自动打开,一套全新的衣服从假人模特身后的窗口被自动推出。
公交车走了几站又停了几站,走进眼睛又走出眼睛的乘客只有三位,而奥德彪的回忆被最后一位上车的白色羽绒服撞破:宽大的羽绒服包裹不住修长的身材,笔直匀称的小腿被紧身的牛仔裤拉的修长,月牙状的眼睛让卷翘的睫毛更加精致。
奥德彪转过审视的眼睛,盯着窗外陌生的风景,心里暗自叹息:“真美!可惜不是她。”
奥德彪拿起手机看了导航显示的地图,公交车已经行驶过了二十几个站台了,下一站就是第十六人民服务中心服务的片区了,而时间已经悄然来到了中午时刻。
奥德彪下了公交车,听着导航的提示音向最近的食堂走去。最近的七十七食堂离公交站不远也不近,步行不到二十分钟的样子。
奥德彪无精打采的踢着脚下的石子,来到没有五十八食堂拥挤的七十七食堂。所有的食堂好像都一个模样,除了那不同的数字名字之外没什两样。所有的饭菜几乎也都一样,虽然花样繁多,丰盛可口。但吃得次数多了也就品不出不同的味道了。
没有新鲜感的饭菜跟没有新鲜感的食堂让奥德彪失去了兴致。强迫着自己扒拉完餐盘中的饭菜,起身焦躁的走出食堂。
手机的导航在就餐之前关闭,快步走出食堂的奥德彪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寻找,看那里是否也是一栋老旧的宿舍楼。
沿着起初还熟悉的路,向着熟悉的东南方向走去,宽阔的路逐渐把焦躁的人引向远方,那熟悉的宿舍楼压根没有出现。
沿着一条路一直走,焦躁的人被冬日的暖阳逐渐抚慰。平静下来的奥德彪已到路的尽头,尽头是通往四处的公交站台。
人孤独时,在嘈杂热闹的环境中依然孤独;人寂寞时,在空旷的大街更加落寞。稼轩居士辛幼安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忧愁恼人不分人,哪有少年少忧愁。只不过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罢了。奥德彪的焦躁随着疾驰而消散,但相思的忧愁却久久不能散尽。那双魂牵梦绕的眼睛时不时划过孤独的心头,让孤独更加难耐。
奥德彪追着偏西的暖阳,沿着公交车行驶的公路,越过一棵棵光秃秃的白杨树。一路一直走到双腿发酸,浑身大汗;一直走到斜阳靠到山头,才喘息着扶膝驻足。
手机从兜里拿出,导航被再次打开。自己已经走过了自己生活和学习的区域。最近的服务中心居然是第十一服务中心和第十服务中心,离得最近的居然是第五十二食堂。奥德彪再次抬头,看了看那勾引着自己走了一下午的夕阳。摆摆手,自以为潇洒的转身离去。
迎面偶遇的公交变成了追着屁股擦身而过的公交。光秃秃的白杨树依然光秃秃,只是更加干枯残败罢了。大汗淋漓的小伙也捂上了羽绒服的帽子,步履蹒跚的样子一点也不年轻。
几座山围成的第三学区荡起了风丝,似乎是欢迎黑夜的到来,似乎是想拉住即将掉落的残阳。
汗水捂在羽绒服之下,风丝扯走了余温,身体渐渐发冷。奥德彪摸了摸鼻尖,眼眶突然有些发酸,心里不由的冒出了一个哲学思考:人究竟为什么活着?究竟想从生活中得到什么?
“从小就出生在学区,一起长大的小朋友随着年龄的增长被不断的打乱、分开。从十岁起,每两年都要遗忘一些人,又要结识一些人。等到十四五岁,可以满学区自由溜达时,繁重的课程又把自己禁锢在小片的区域。
年前的一次远离,彻底告别了熟悉的环境。陌生的学区,新的风景。或许生活的意义就是不断的学习,或许活着的意义是不断认识和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