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阿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其实这不过只是真传弟子的正常待遇。
阿霜知道,若是让贺玄直接成为自己的真传弟子,他可能会受宠若惊,但反应绝不会这么大。
他此前沦为上清宗最低等的杂役,遭受了别人的白眼和欺辱,而后在跌入最低谷之时恰巧被她拉起,收为真传弟子,而后一飞冲天。
只有坠入过泥潭,他才会知道真传弟子的可贵,同时更加难以离开自己这个师尊。
隔日。
贺玄一出房子,就看见师尊坐在亭子中,她神情悠闲,正在围炉煮茶,热气冉冉升起。
看见这一幕,他突然觉得有些温馨,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
他飘零一生,直至此刻,终于有了家。
“起来了?为师教你引气入体吧。”
她引着贺玄坐于聚灵阵中,“闭眼。”
“气沉丹田,仔细感受黑暗中的光点。”
“看到了吗?现在把它们都拉过来。”
聚灵阵中的灵气比外界浓郁了十几倍,又有阿霜在旁指导,再加上贺玄悟性尚可,很快就成功了。
“不错。”
看着师尊赞赏的眼神,贺玄在心底默默地道,自己以后一定不会让师尊失望的,他会一直是她最好的弟子。
此后每日阿霜都来指导他修行,无微不至,处处留心。
半月后,她没有直接开始教导,而是拿出一个红色的锦囊,“生辰礼。”
贺玄睁大眼睛,打开锦囊,里面正是一条鲛纱所制成的极品发带,“这是防御法宝,可抵挡元婴中期修士全力一击,你修为低,以后师尊若是不在身边,它也可以代替我保护你。”
她亲手替他系上发带,柔声道,“生辰快乐。”
不知怎地,贺玄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哭了。
阿霜轻轻抱住他,“以后天玑峰就是你的家。”
顿时,贺玄哭得更厉害了。原来一直以来师尊都看得到自己的脆弱,这一切太过美好,美得太不真实了,他一直都患得患失,而直到此时,他的心才彻底稳了下来。
随风飘落的蒲公英,从此落地生根。
从前无人问他冷暖,无人知他饥寒,而现在师尊问了,师尊给了。
贺玄知道,师尊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他逐渐变得开朗起来,脸上的肉也变多了。
“师尊!”
贺玄已经习惯了师尊在他身边的日子,他一睁开眼睛就想看到她,他习惯性地钻入厅中,却发现今日师尊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莫师姑。”
他的声音无端地变小了。
莫师姑怎么总是跑到天玑峰来,她没有自己的师尊吗?
贺玄心里这般想着,他默默坐在师尊左边,一动不动,心里期待着莫师姑和师尊说完话快点走。
然而,莫师姑却迟迟没有说话。
直到师尊看向他,她开口道,“徒儿,去倒杯茶来。”
堂中不是有茶吗,师尊为何要这样说?
直到贺玄看见莫师姑眼神中的疑惑,她似乎在说,这个弟子怎么这么不知道分寸,他才知道师尊在有意支开自己。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一样,窘迫到无地自容,他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低着头一步一步挪出了厅堂,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恋恋不舍地回头,却发现师尊在看着莫师姑,没有看他一眼,顿时,他的心里更难受了。
他感觉自己在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融不进去的外人。
他安慰自己,莫师姑是主峰大长老的弟子,找师尊应当是有大事相商。
往日莫师姑来找师尊,师尊从来没有避开过他,这次只是事出有因。
贺玄虽这样劝自己,但心里还是再一次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患得患失的滋味。
贺玄垂着脑袋,一路走到了演武台,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把剑,对着木桩一阵劈砍,然而心中的郁气始终没有散去。
练着练着,他又想起自己还是练气一层,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瓶颈,忍不住越发心浮气躁起来,劈砍的力度也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木桩剁碎。
他心神不宁,一不小心就劈错了位置,一股巨力将他震开,震得他虎口发麻,仿佛都要裂开了。
精钢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平日里舍不得用师尊赠给他的龙骨剑,只随便拿了把精钢剑。
然而他现在才知道自己不是舍不得用,而是不敢用。
他怕自己给师尊丢人。
贺玄突然有些想哭。
为什么自己的资质这么差,他配不上师尊,不配当师尊的弟子。
他又想起来莫师姑的那个眼神,他常自矜于自己是师尊唯一的弟子,却不料有人比他离得更近。
是莫师姑,是她夺走了师尊的目光!
其实之前看到莫师姑和别人来找师尊,贺玄便会有些恐惧,他生怕自己被抛弃,因为他能看到她们之间自有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她们与师尊的距离比自己更近。
他羡慕莫师姑,甚至有点??。
他发现,多余的那个人,其实是自己。
泪流干了。
贺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默默将剑捡起,习惯性地想要回到天玑峰,把头埋进被窝里,做一只不闻世事的鸵鸟。
临走时,他却听到旁边的男弟子出言嘲讽,“天玑峰那么好的资源,又是首席师姐的弟子,修为居然这么低,练个剑都会被反噬。
“要我是首席的弟子,混到这个地步,早就卷起铺盖回家了。”
他的话像一把刀,直直往贺玄心里扎,搅起他强行压下去的所有怒气。
贺玄的眼睛一瞬间就变红了,他的剑直直指向男弟子,他一字一句道,“我要挑战你!”
生死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