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后花园里春光融融,烂漫的花朵肆意盛放,微风拂过,枝叶轻摇,送来阵阵甜香。
甄宝玉身着一袭绣着金线云纹的锦袍,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两侧垂下的珍珠串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荡,显得格外风流倜傥。
此刻,他玩兴正浓,拿一块绣着花鸟图案的手帕蒙住双眼,双臂大大张开。
在柔软的草地上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嘴里叫嚷着:“你们都别跑,看我今天不把你们都抓住!”
丫鬟们在花丛与假山之间灵活地穿梭,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一个丫鬟躲在假山后,探出头来,笑着呼喊:“宝二爷,快来抓我呀!”
那声音里满是俏皮,引得甄宝玉闻声立刻朝着声音的方向扑过去。
他脚步慌乱,不小心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往前栽去。
恰在此时,甄应嘉从旁边的游廊经过,冷不丁一个踉跄的身影直直朝他撞来。
他下意识伸手去扶,还没等弄清楚状况,就被甄宝玉一把紧紧抱住。
“哈哈,可算抓到你了!”
甄宝玉兴奋地扯下蒙眼的手帕,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双眼瞪大,结结巴巴地说道。
“父……父亲?”
甄应嘉的脸色瞬间阴沉,威严的面容添了几分寒意,目光如霜,直直看向甄宝玉,让他心底发怵。
“成何体统!”
甄应嘉声音低沉,带着怒意,在花园里格外震耳,惊飞了枝头的鸟儿。
“整日和丫鬟玩这些,读书的事都抛脑后了?你看看外面,人家和你差不多年纪就封了爵位,为国效力,你却在这虚度光阴!”
甄宝玉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活泼劲儿全没了,双脚往后缩,双手不安地揪着衣角,微微颤抖,满心懊悔。
周围丫鬟吓得花容失色,嬉笑的面容变得惊恐,纷纷停下,低垂着头,屏气敛息。
有个丫鬟吓得身体轻颤,手中团扇差点掉落。
“还愣着干什么!”
甄应嘉转头对丫鬟厉声喝道,
“都回去各司其职!”
丫鬟们赶紧福身行礼,匆匆散去,很快没了踪影。
甄应嘉再次看向甄宝玉,眼中满是失望:“从今日起,你禁足在房里反省,想明白了再出来!”
说完,用力甩开甄宝玉的手,拂袖而去,衣袖带起的风,让空气都压抑起来。
甄宝玉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呆呆站在原地,春日暖阳照在身上,却没了暖意。
……
甄应嘉拂袖离开后花园,心中的烦闷仍未消散。
沿着蜿蜒曲折的回廊,他快步走向内院。回廊两侧的廊柱朱漆斑驳,记录着甄家岁月的痕迹。
不多时,便到了甄老太太的住处。门前的丫鬟见是大老爷来了,赶忙行礼,轻声通报后,撩起门帘请他进去。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甄老太太正坐在雕花梨木椅上,悠闲地翻着一本经卷。
甄家三小姐甄沐瑶坐在一旁的绣墩上,正专注地绣着一幅手帕,丝线在她指尖灵动穿梭,勾勒出栩栩如生的花鸟图案。
甄家二太太则坐在另一侧,仪态端庄,正端着茶盏,轻轻抿茶。
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甄沐瑶下意识地抬起头,见是父亲甄应嘉进来,她迅速起身,动作轻盈又不失端庄。
手中的绣活被她小心搁在一旁,而后莲步轻移,走到父亲面前,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标准的闺阁女子礼,声音清脆悦耳:“父亲,您来了。”
她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眉眼弯弯,眼中满是尊敬与亲昵。
随后她微微侧身,站在一旁。
甄应嘉微微颔首,随后又望向上首,恭敬地行了个礼,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未消的火气:“母亲。”
甄老太太抬眸,放下经卷,目光温和:“瞧你这脸色,是宝玉又惹你生气了?”
甄应嘉长叹一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整日只知道玩乐,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今天竟然在花园里和丫鬟玩蒙眼抓人,成何体统!”
甄沐瑶抿嘴轻笑:“父亲也别气坏了身子,兄长向来爱玩,好好教导便是。”
甄老太太微微一笑,神色淡定:“瑶儿说得是,孩子心性,爱玩闹些也正常,你也别太苛责了。”
“母亲,如今不比以往,外面的局势变幻莫测。”
甄应嘉无奈地摇摇头:“您知道吗,京城贾家的绥远伯贾琮不日就要来了。人家年纪轻轻就立下战功封了爵位,再看看宝玉……”
甄老太太微微点头,神色认真起来,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许:“贾琮那孩子,我倒是有所耳闻,确实出息。”
说着,她眉头轻挑,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不过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甄应嘉神色间带着几分郑重,往前微微凑了凑,从袖笼里掏出一张名帖,递到甄老太太面前:“今日贾琮差人送来的,说是明日要来登门拜访。”
甄老太太伸出手,接过名帖,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烫金的字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这孩子,行事倒是周全,懂些礼数。贾家和我们甄家世代交好,这么多年来,两家的情谊从未断过。”
她抬眸看向甄应嘉,眼中满是期许,“这贾琮来,可得好好招待,让他感受到咱们甄家的诚意。说不定,他还能给宝玉带个好榜样,让宝玉收收心,知道上进。”
“正是这个理。”
甄应嘉连忙应和,脸上带着几分认同。
“母亲想得长远,贾琮年少有为,宝玉若能以他为楷模,日后定能有所长进。”
甄老太太闻言,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佛珠,随口问道:“嗯,不过他一个绥远伯,巴巴地赶来江南,到底所为何事?”
甄应嘉微微皱眉,神色凝重,压低声音道:“母亲,我听闻贾琮此番前来,是为了送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回家省亲。不过,也有传闻,他是陛下派来处理盐务一事。”
坐在一旁的甄家二太太听到“盐务”二字,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几滴茶水溅落在她的衣襟上。
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过多年在宅门中周旋的经验让她迅速回过神,不着痕迹地放下茶盏,拿起手帕,一边擦拭着衣襟,一边不动声色地说道。
“这盐务可是大事,关系着朝廷的税收,也牵扯着众多商户的生计。”
说罢,她抬眸,脸上已然恢复了那副温和端庄的模样,眼神里却仍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甄老太太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深究的打算,轻轻点了点头,继续摩挲着佛珠,感叹道:“不管是为了什么,咱们都得把礼数尽到。这贾琮是个有本事的,说不定以后还有仰仗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