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有你在我身边我就知足了,哪里需要什么单独的府邸。
我只要你和兰哥儿平平安安的。”大奶奶李纨听到官人贾珠的话,心里被婆母王夫人激起来的焦躁瞬时消散了,像是炎炎夏日吃了一牙儿冰镇得透心凉的甜美西瓜。
……
“母亲,你们是在说什么啊?”贾珠应母亲王夫人的呼唤,反而坐到了妻子李纨旁边的圈椅上,面色平静、声音如常地跟母亲问道。
“珠儿啊,我跟你媳妇说着要给你放一个屋里人呢。”王夫人听到大儿子珠哥儿问,便想也不想地直愣愣地说了出来。
王夫人说完后还慈爱地看着珠哥儿,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对儿子特别好的事情,眼神像是在期待儿子向他投去感谢的目光。
“母亲,这是父亲的意思吗?”贾珠拿起王夫人的丫鬟彩云给他端来的一盏岩茶,微微地吹了吹,喝了一口,放下茶盏,抬头跟母亲问道。
“你父亲他哪里会想这么多,这自然是母亲为了你好,替你考虑的,然后和你父亲商量过之后,你父亲也赞成的。”王夫人笑着跟大儿子说道。
“翠屏~”贾珠没有应母亲的话,提高声音向荣禧堂外面唤道。
“珠大爷,奴婢在。”李纨的丫鬟翠屏走进荣禧堂的堂屋,行了礼,答道。
“去二门上找个小厮,去梦坡斋把我父亲请来荣禧堂,就说我找父亲有要事相商。”贾珠头也不抬,也不看向母亲,也不往旁边看妻子,也不抬头看走进门的丫鬟,只看着自己手中冰蓝色裂纹的瓷茶盏,说道。
“是,珠大爷。”翠屏答应了之后,就退出了荣禧堂,然后跑到二门上,找了个可靠的伶俐会说话的小厮去梦坡斋传话。
“珠儿,怎么还要叫你父亲来。”王夫人听到大儿子跟翠屏吩咐的话,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见大儿子并不怎么理会自己,没有坐在自己身旁,反而去坐在自己大儿媳妇近旁,脸上的笑有些讪讪的。
王夫人心想,大儿子表面上看着并没有多护着自己的妻子,却只坐在她旁边,一副保护者姿态;又看到大儿媳妇李纨一副弱柳扶风的娇弱委屈之态;兼之想起自己刚进门时老爷对自己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的冷淡,心下顿时对大儿媳妇又多了几分厌恶和不满。
怎么自己进门时就要委委屈屈地做儿媳,没有官人的半点关怀,这蹄子进门不久就可以得到自己大儿子的悉心照顾和疼爱。况且这还是自己含辛茹苦一点一点养大的儿子,养得如今长玉树临风,又有功名傍身,是宁荣国府头一个科举入仕的男儿,怎么就便宜了她。
“叫父亲来,自然有叫父亲来的道理。”贾珠只淡淡地说了这么句话,就又喝起了茶。
王夫人见大儿子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再问怕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老太太从小就说贾珠极其像第一代荣国公,性格沉稳,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安安稳稳地坐得住,嘴巴更是重得像五岳一样任谁都没办法从他嘴里轻易问出什么话。便也拿起自己手边的珐琅粉瓷的茶盏喝起了花茶。
“珠儿,怎么了?
有什么事?”穿着棕褐色绸缎外袍戴着镶玉黑纱冠的贾政走了进来,问道。
对于大儿子的事,贾政一向是有求必应。谁让自己半生,生了三个儿子,就这个儿子最合自己的心意呢。走到哪里,听到同僚提起自己的这个儿子,那都是脸上有光的。
贾家是军功立身,虽说富贵已极,但总是会被文官清流瞧不起,觉得自己这样的人家没有底蕴,过于粗俗。大儿子珠哥儿的到来,彻底改变了朝堂诸位同僚对于荣国府的看法,自己如今虽然官位不高,但得益于祖宗留下的基业和大儿子的功名,出门在外,奉承讨好的人比往常可是多了不止一倍。有贾家这样的家底,史家和王家这两门亲戚,珠哥儿有这么争气,眼瞅着贾家之后就要越来越昌盛繁荣,假以时日,以珠哥儿的才华和背后的家族势力和人脉关系,登阁拜相也是指日可待。
“父亲。”贾珠和李纨同时起身,向走进荣禧堂的老爷贾政行礼。
“坐吧。”贾政一边说着,一边自己走向面南的东侧圈椅,坐了下去。
“珠儿,到底是什么事情,非得叫你父亲来,如今你父亲也来了,你就说说吧。”王夫人见老爷坐定,便又开口跟大儿子珠哥儿说道。
“父亲,如今正是我授官的关键时刻,孩儿不懂父亲为什么非要给弄个跟前人,让我分心呢。”贾珠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就跟父亲贾政问道。
“跟前人?我什么时候给你弄了什么跟前人?”贾政听到大儿子珠哥儿说的这话,愣了一下,说道。
“怎么?父亲不知道吗?母亲说父亲特特给我找了一个跟前人呢。”贾珠说道。
“胡闹。
你这授官还得你岳丈帮忙呢,为父的怎么可能这个时候给你弄什么跟前人呢。
更何况,你如今已经有了兰哥儿,兰哥儿那么可爱,又健健康康的。
我做什么,非得给你们夫妻俩添堵呢?”贾政在家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也不考虑那么多。
听到老爷说这话,王夫人坐在一旁,脸色越来越僵硬。
“老爷,我是想着,如今大儿媳妇刚有了兰哥儿,要做的事太多了,没有那么多精力照顾珠儿,这才想着把老太太房里的珍珠拨给珠儿,让她帮着……”
……
“纨儿,你放心,我只有你一人就足够了。
以后母亲再来给你说这种事,你就派人来找我,如果我不在家中,你就推到我身上,就说是我一心都在仕途前程上,不想为这些东西分心,有什么话让她来找我说,就说我说过了,决计不纳妾,也不要什么跟前人什么通房丫鬟之类的。”贾珠轻柔地又掷地有声地跟自己妻子李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