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啊?他去见玉儿的父亲去了。”陆夫人把汤放到了儿子面前,然后缓缓地说道。
“嗯。嗯?去见玉儿的父亲了?
做什么去?”陆子聿听到母亲的话,初时还没反应过来。
他伸手去拿汤碗的手又放了下来,转过头看向自己的母亲,面色有些紧张地问道。
“能去做什么?自然是为你的事情。”陆夫人让丫鬟拿了一碗稻米饭,用梅花形的小木夹子从淡紫色的夕颜形状的小皿里夹出一颗玫红色的紫苏腌梅子,放到米饭的顶端,接着又拿起茶壶倒了些黄茶在翠青色的瓷碗里。
“父亲是去为我...提亲的吗?”陆子聿不知怎么有些害羞似地,问道。
“你父亲去跟玉儿的父亲说一说这事,还没正式见礼呢。这走纳采委禽之礼,还是要等玉儿母亲的病好了再好好操办。
怕是听到江苏巡抚梁家并其他几家官眷都有意跟林家结亲,你父亲也有些着急了,怕你娶不到你自小心仪的姑娘,打算先去跟他自小的玩伴提一提这事,让他不要答应其他家的求亲,就算有人接触,也一概不要答应。”陆夫人说完后,拿起一旁翠青色的汤匙,舀起一勺茶泡饭。
“太太,陆将军回来了。”一个小丫鬟从屋外走了进来,禀报道。
“好了,子聿,你父亲回来了,这下你自己问他吧。”陆夫人笑着说道。
“父亲,你回来了?怎么这样快?”陆子聿听到父亲回来了,急忙出了正房,就往外迎去。
......
“黛玉,怎么样,外祖母的手艺可好?”看着外孙女一点点用金制蟹八件纯熟地剥了一小碟子蟹肉,用箸夹了一筷子蟹肉送入嘴中,贾母便等不及地问道。
“祖母,你怎么不问我好不好吃?”宝玉放下蟹针,嘴角还沾了一点蟹黄,问道。
“你这小猢狲,哪有你不爱吃的东西。
打生下来,不管吃什么东西,你都能吃上许多,都没见你说哪样东西不好吃。
问你有何用?”贾母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自己金色的纱手绢,拉过宝玉擦去了他嘴上的蟹黄。
“外祖母,好吃呢。要不是今天上午吃了些点心,这盘子螃蟹我怕是都能吃得下呢。”黛玉说道。
“可惜了。”黛玉喃喃地说道,脸色甚是悲伤似的。
“怎么了,黛玉姐姐?”紧挨着黛玉坐着的探春问道。
探春自小虽说是长在祖母身边,可大姐姐很早就进宫了,迎春被婶母邢夫人拘在东边的院子里,也很少出来走动,几乎可以说没什么姊妹可以一起玩耍。但是,自从来到这扬州的姑母家,有了这开朗阔达又处处细心体贴的黛玉姐姐作伴,那真是像鱼儿遇到了水,快活了不得了,只盼永永远远和黛玉姐姐在一处,永远不要回京中的家里去呢。
“说起来,本来母亲的病渐渐好了,是个好事。可是,这下外祖母就要返京了,以后我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醉蟹了,所以有些伤心。”黛玉叹了一口气,跟探春妹妹说道。
“黛玉妹妹,这有什么难,你也跟祖母一起到京中住些日子,也见见京中的兄弟姊妹。”宝玉说道。
他虽然坐在贾母的右侧,也在吃着东西,可耳朵却一直竖着,听着黛玉妹妹和探春妹妹的谈话。
贾母听黛玉如此说,心里一暖,想道:我何尝不想在这儿长久地住下去呢。整日对着那不合心意的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一个吝啬贪小利、一贯只知奉承自己那大儿子,浑没有个太太的样子,另一个木木的又不会做事,自己烦闷极了。空对着那高屋明堂,日子没甚滋味。哪里比得上女儿家呢。事又少,人又好,日子过得多么畅快顺心。
又看宝玉如此说,忍不住笑了起来。与此同时,心里一转。或许,再等等,待敏儿好些,再将养几月,自己带着敏儿和黛玉还有英哥儿一起回京也是好的。
“母亲病还没好呢,弟弟又还年幼,我怎么能离家呢。
宝玉哥哥,你净会说笑。”黛玉听到宝玉的话,浑没在意,说道。
“黛玉姐姐,要不你就跟我们一起回京吧,我舍不得你呢......”探春拉着黛玉姐姐的纤臂,轻轻地摇晃着。
......
“娘娘,端午节的节礼已经备好了。
老太太、宝二爷和三小姐不在京中,礼已经派妥帖的中官送往扬州娘娘姑母家中去了。
照例按往年在郡王府的例,也给娘娘的姑母、姑父、外甥女还有去年新添的小外甥都准备了节礼。”贾家荣国府二老爷贾政的大女儿贾元春的奶嬷嬷走到围棋盘边,对着正在看棋谱的贤嫔娘娘贾元春说道。
“嗯。”贾元春答应了一声,没抬头,继续盯着棋盘上的棋子看着。
“秦嬷嬷,你费心了。”
“娘娘,今儿晚膳,皇上要去燕嫔娘娘处用,娘娘不必候着了,酉时二刻便可用晚膳了。”
“好,那便给我烫一壶刚从地底起出来的桃花酒。菜也不必多上,只要一碟子回锅肉,一碟子野鸡瓜齑,再一碗牛肉豆腐羹就好了。”探春淡淡地吩咐道。
“是,娘娘。”秦嬷嬷答应了,出了门。让内官去御膳房传话去了。
贾元春容貌端丽,气度雍容华贵,性情和顺圆融。自小跟着贾母一同长大,在三个孙女中贾母最喜欢的便是元春了。及笄礼之后不久,便被选入了宫廷。
“抱琴,把这棋盘和棋谱收起来吧。”贾元春又看了半个时辰的棋谱,便撂开了,靠在半新的橙黄色引枕上,说道。
“是,娘娘。”站在旁边的抱琴应道。她六七岁上便跟着伺候元春了,话不多,但很伶俐,元春教着她也颇通些文墨。
看棋谱看厌了的贾元春,倚靠在引枕上,看着北窗外后院里的秋千,一时起了意,想出去荡会儿秋千。
这秋千是寒食节的时候,让几个中官给自己搭的,大红色的漆,掩映在茂盛的树木之间,光影斑驳之中,煞是好看。往常年清明的时候,自己还在郡王府,不在宫中,清明节前后,都是要回荣国府和祖母、母亲还有妹妹弟弟们一起去春游踏青的。
天气晴好的时候,京郊外的青青原野上,总是会有打马球、蹴鞠、捶丸的人群,也有官宦人家临时搭建的高大秋千,还有很多卖纸鸢的摊位。探春妹妹和自己都喜欢打马球,祖母、母亲爱去捶丸,迎春妹妹则喜欢放纸鸢,珠哥儿和宝玉有时候跟着自己去打马球,有时候则跟几位同窗世家好友一起去斗鸡场周围看斗鸡。
可现在,入了宫,便没有那么自由了。三月的临水诗社,四月的马球踏青,自己今年是一个也没有去成,只能坐在这四方的天儿下,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日子没趣极了。别人都羡慕自己做了皇上的宠妃,一朝间就地位陡升。甚至,薛家看到自己如今的情势,也想把女儿送到宫中。
真是不知道自己那姨母怎么想的,自己那表妹,脸如银盆,容貌如此还奢望入宫。虽说五官倒也清秀,身段倒也丰腴曼妙,可是脸盘子实在是圆了些,大了些。况且,她那性子,一贯藏愚守拙的,连自己这样的性子,都觉得她有些过于沉闷了,更别说圣上了。圣上可是最喜欢率真烂漫又活泼的女孩子了,他常说,那些闷闷的大家闺秀的气派只皇后一人有就好了,其他人就不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