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的静媛,听了太太贾敏的话,忙去旁边菊花浮雕的紫檀木五斗橱里,取出一双棉质的木屐袜来,递给了她。
“静媛,你去五斗橱第一层抽屉里找一找,换另一双略微有些发黄的那双。那双穿得时间久,除了颜色有些暗淡以外,穿起来最熨帖了。”林夫人贾敏余光看到了一眼静媛放在自己床榻边的这双新的木屐袜,声音平和地吩咐道。
“是,太太。”静媛答应了,上前把那双新的木屐袜收了起来,又去了床榻北窗边的五斗橱里找出了那双穿了有三四年的半旧的木屐袜,放到了
出了正房,奶嬷嬷抱着英哥儿在一旁候着。林夫人贾敏坐在檐廊下的木板上,换上了一双木屐。这时候刚下过雨,穿丝履怕是要溅脏鞋面。
“太太,慢点儿。”静雯站在石台阶旁边,扶着林夫人贾敏站了起来。然后,又从奶嬷嬷手里接过英哥儿,等奶嬷嬷穿了木屐,下来了台阶,才把英哥儿又放回她的怀里。
往后园子走的时候,林夫人跟静媛吩咐道:“去告诉雪雁,让她提前熬上一锅浓浓的姜汤,万一玉姐儿淋了雨,好驱驱寒。再者,让她再准备一小碟琥珀山核桃仁儿,省的玉姐儿嫌姜汤难喝,喝了姜汤再吃些琥珀核桃仁便不觉得了。”
“这病了一场,便知身子是最重要的了。
黛玉自小虽说跟着陆将军锻炼得底子打得不错,可这人生在世,几十年的光阴,还是要多多注意、小心养护着,免得以后像我一样,不过生了第二个孩子,身子便虚了,一场小小的风寒竟然险些去了。
自己身子舒服轻快比什么都好,当然心情也要平和舒畅。不然的话,纵然拥有广厦千间、良田万亩,享着高官厚禄,又有何用?一场风寒袭来,顿时发起烧来,什么好吃的、好滋味的食物一概不能吃,只能吃得下汤汤水水的,还要躺在床上,睡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困守在床榻上这六尺长的方寸之地。”林夫人贾敏心里想道。
......
“如何,这家豚骨拉面店的味道可还合你口味?”那男子问道,眼睑上长而浓密的黛黑色睫毛有些濡湿,看向黛玉的目光里有不加掩饰的欣赏和悦然。
刚刚在道旁,他把自己的防雨斗篷披在了黛玉的身上,自己淋了一道雨,此刻束起的头发上还不停地向下滚着雨珠。
两人在官道旁遇上之后,黛玉按照原计划去往道观,那男子听了黛玉的计划,就说也打算一道去道观暂且避雨,两人便一同纵马飞奔往道观而去,几十名家丁穿着涂了防水黑漆的厚底的黑色长靴在两匹马的前后左右整齐有素跑着,护卫着马匹上主家的安全。
两人骑马走着,忽然在官道旁看到这家拉面店的店铺招幌旗子,店里又不停地向外飘散乳白色的豚骨汤香气,瞬间把两人的一副饥饿肚肠给勾了起来。两人便带着家丁在店外下了马,把马拴到了店旁的马棚里,进店点了二三十碗热汤面,让大家都喝口热汤,也暂且避避雨。
“很好吃啊,面拉得很劲道。”黛玉说着放下手中的可以扣在碗边的弯柄木勺,转眼看向一边木案板边缠着白色棉布头巾、带着白色棉布套袖、系着白色长围裙的拉面师傅。那位身长七尺有余的拉面师傅正在挥动着健壮的手臂,把手中一团小小的白色面团轻巧地拉成细丝,然后转身看也不看地直接甩入背后滚着开水的锅里。
“欸,文文,你不觉得那位拉面师傅真的拉得很好吗?”黛玉依旧注视着那位拉面师傅的动作,跟坐在刷了黑漆的方桌对面的文文说道。
“他靠这手艺吃饭呢,当然不能太差了。”梁文把一颗卤制的茶叶蛋剥去了皮儿,放到了两人中间上了焦糖色釉的粗陶碗里。
“喏,把这个吃了吧。闻着蛮香的,还热乎呢。”
“你说也是,俗语说高手在民间,如今看来,真是一句颇有道理的话呢。如何能想出用这没人要的碎茶叶末子这样煮鸡蛋呢,我就是想破了脑袋,怕也是想不出这种好点子。”黛玉拉过自己面前的粗陶碗,看着原本应该是瓷白色的煮鸡蛋上浅褐色的冰裂纹一样的纹理,跟文文说道。
“你喜欢这店?”梁文听到黛玉这么说,脑子立刻就转了起来。
“这手艺谁不喜欢。”黛玉在外穿男装行走的时候,吃饭时不像在家或者出门赴宴时一样小口,反而是像一个少年一般不拘小节地大快朵颐。她咽下了口中的茶叶鸡蛋后,说道。
“那不然,我跟这家的掌柜的说说,让他挪一下店铺,挪到城里离我们几家府上只有一条街的定宁街上,如何?”梁文问道,眼里的目光亮亮的。
“不妥。这拉面店是个薄利多销的买卖,真搬到定宁街上,那是连店铺赁金都挣不出来的。
你想想,定宁街上都是金盛楼、得月楼这样的大酒楼,所售的大部分是珍稀食材或者费工夫、考究火候和刀工的菜肴,一例菜的菜价都是比较高的,这才能付得起定宁街上那么高的赁金,养得起后厨那一班厨艺出神入化的师傅们。
你让这拉面店去那里开店,就算这师傅一天从寅时末的早市开始做起,一直做到晚市的亥时末,也挣不出来这赁金和食材费的。”黛玉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这开店倒是要考虑这么多,我竟不知道。还是黛玉妹妹懂得多。”梁文呵呵地笑着挠了挠后脑勺,说道。
“不过,若是你真的喜欢,我就跟我母亲说了,把定宁街的一家店铺给他用便好了,不收他赁金,这样我们想吃的时候倒方便些,不用跑到城外这么远的地方了。”梁文想了想,又说道。
“你要真这样做,怕是梁太太要剥了你的皮呢。”黛玉笑着打趣道。
“怎么会,我母亲最疼我这个小儿子了,我要什么她不给,只要我不做什么太荒唐的事,不作奸犯科、杀人放火,她都是依着我的。”梁文像是颇有些自豪地说道。
“我只要跟我母亲说,我喜欢这家店的汤面,为了能经常吃到,便让他搬来我们府上附近的街上。我母亲肯定会答应的。”梁文接着说道。
“只要你喜欢,什么东西我不能给你双手捧到面前,何况只是区区一个小小的拉面店呢。”梁文看着对面那个发尾略有些潮湿的人儿,明明没喝酒,却像喝了酒一样的沉醉。他心里想道。
“还是不了。你要真喜欢,便多来郊外跑跑马,顺便吃上一碗不就好了。
这拉面店开在这个位置,方便了多少来往官道的人。你要是把这家店给搬走,那其他人一时之间又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里去哪里找吃食呢。”黛玉双手捧起米白色的粗陶汤碗,把剩下的汤一口饮尽,放下碗,对着文文说道。
“你总是这样想着更多的人。
我是自愧不如,我永远只想着我自己想要什么,我喜欢的人想要什么。”梁文听到黛玉这样说,忍不住感叹道。
“我觉得那你应该把举人考中,这样你喜欢的人——梁太太一定会特别开心的。”黛玉坏笑着说道。
“子聿给我把赌钱戒了,怎么,你又要来逼我科举。天啊,我怎么这么惨......在家中有父亲母亲逼我准备考试,出来了你又说起这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