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枫和北静王都没有从马车里出去的打算,这种时节,他们可不想在大街上闹出什么大动静。两个人在马车车厢里稳坐如同入定一般,对外面的喧哗和吵闹充耳不闻。
李玉枫拉开左侧门扇上小窗户的内侧窗,往外看了一眼,看到外面是一女子躺在驾车的马前面,看起来并没有流血受伤,气色红润得很,旁边是那女子的丫鬟在大声喊叫,便说道:“王爷,你就坐着休息就好,严阳肯定会处理好这件事。”
这小窗户的内侧窗拉开之后,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纸,这种特制纸张,马车车厢内的人可以清晰地看到车窗外的人,车窗外的人还以为车窗是关着的呢。
“跟女性有关的事情,除非是我自己喜欢的人,否则我是不打算沾着一点儿的,沾上了就容易甩不掉,就像掉到了蜂蜜罐里的虫子一样,无论怎么挣扎,也逃离不掉这个甜蜜的地狱。”李玉枫看着马车前的那个女孩,想道。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之前母亲想要安排给弟弟李玉松做妻子的姑娘,说是在户部挂名行商的皇商薛家的大女儿,为人明理懂事又干练,以后也好帮看似刚强其实性格急躁、极容易优柔寡断的弟弟撑起门户,而且她母亲又是王家的女儿,姨母嫁给了荣国公二儿子如今在工部员外郎任上的贾政。不然,光凭明理懂事干练这一点,母亲才不会看上一个皇商家的大女儿的。毕竟,这个皇商家的女儿是宫里选秀失利的,模样虽说清秀气质身段也还算可以,却脸如银盆,且精明练达的父亲已经去世,只剩下一个整日惹是生非的什么都不会的弟弟。
这人看起来心思倒是挺多,他盯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子的红润脸色,忍不住在心里嘲讽道。
“回去可要跟母亲说一下,这种人,就算干练,也不适宜给弟弟做妻子,这么多的心思,岂不把府里本来安祥宁和的氛围全部给打破了。”李玉枫只看了一眼,便回过头来,凭他多年的军旅中处理跌打踢伤的经验,那女子的脸色一看便是无事。
他坐在马车车厢里静待严阳把事情处理好,好回府歇一觉,昨日刚把接收到的武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李玉枫这样想着,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倚靠着背后的靠枕,头靠在马车车壁上,闭目养神去了。
北静王水溶更是毫无顾忌,马车就停在原地,也不是行走途中误伤了谁,应该就是马匹一时躁动误伤了人,想必下面的人应该能处理好。他这样想着,闻着马车里宫中端午节新赏赐下来的宫香,头靠在马车车壁上一歪一歪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严阳看自家公子到现在都没有出来,便知他的意思了,于是走到那个丫鬟近旁说道:“这位姑娘,既然我们府上的马车踢倒了你们姑娘,那我们去这附近的医馆看看吧,别耽误了诊治。”
他说完,不等那个丫鬟回答,便叫了人。
“来人,去附近的医馆叫几个粗壮的婆子和担架,来这儿抬病患。”
马车后边马上跑来一个模样周正手脚利落的小厮。
“是。”那小厮答应了之后,飞快地就往附近的一家医馆跑去。
薛宝钗躺在地上良久,冰凉的温度早已穿透初夏薄薄的衣物,她心想:“怪道镇国公夫人说她大儿子心思全放在事业中,于寻常俗务上不甚上心。如今看来,镇国公夫人说的倒是不假,还是她的小儿子更容易相处些。如今我这么一个一看就是贵族家的小姐躺在马车前,模样一看便是顶好的,寻常人家的公子早借机下车亲自致歉了,他却依旧稳如泰山,连问都不问一句,全凭底下的贴身小厮处理。
不过,这个年纪便这样镇定的男子必定差不了,以后无论在军中还是朝中,准能应付得了波谲云诡的局面,适应得了各种变化,这种人,就算没有世袭的爵位,只要时机到了,便能抓住机遇,一跃而上。
虽说这次没有制造机会,跟他相识,以后必定要把他收入囊中,这才能稍稍弥补我没能选进宫里的遗憾。
不过,我不可等到医馆的人来了,那时,一定能看出我是装的。”
薛宝钗缓缓睁开眼睛,“文杏——”,她气若游丝一般地唤道。
“小姐?小姐你醒了?”文杏听到自家小姐叫自己,连忙跑到自家小姐身边,满脸担心的神色还未褪去,而又开心地,说道。
“我这是怎么了?”薛宝钗装作努力用手臂撑起身子的样子,一边从地上支起了上半身,一边问道。
李玉枫坐在马车车厢里,听到马车外女子的声音,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深深的嘲讽,“倒装得挺像。”他心想道。
“这位小姐,我们府上的马不知何故突然急躁伤了您,请接受我们最诚挚的歉意。”严阳看到那小姐似乎是无甚大碍的样子,便轻轻地走到她近旁,鞠了一个深深的躬,说道。
“不远处就是医馆,请您过去把把脉、问问诊,如果有事,也不会耽搁了治疗。”他继续说道。
“文杏,你陪我去好了,就不劳烦这位了。先去后面的马车跟母亲说一声。”薛宝钗看着面前这个小厮,明显比刚才等包子时多了太多凌厉,不知怎么,就不想跟他继续接触......
......
“祖母,我们什么时候能再来姑母家啊?”探春跟祖母贾母问道。
此时,探春、探春的丫鬟待书、贾母的丫鬟鸳鸯都在芍药院收拾行装,几个樟木大箱子散落在堂屋各处,丫鬟们忙着往箱子里归拢物件,探春陪贾母坐在坐榻上指挥,告诉丫鬟们什么东西要和什么物件一起放在哪个箱子里。
细碎的东西,早就收得差不多了,现下在收粗笨的大件物品。而且,林夫人贾敏又给母亲和侄女探春带了好些东西,比如京中买不到的江南时新样式的绸子、缎子、薄纱,珍珠翠玉制作而成的样式新巧又不过分华丽的各种簪子、钗子、头花、步摇、耳坠、珠玉宝石项链,还有做南方茶果子、茶点的各类木制工具等等。
“怎么了,探春不想回京了?”贾母懒散地斜倚靠在坐榻上的硬质软面刺绣靠枕上,问道。
“倒不是不想回京,我也想父亲、母亲,还有其他姐妹啊。
不过,在姑母家倒比在家里自在多了,姑母又这么可亲,比母亲待我还要好,还有黛玉姐姐,也比迎春姐姐有趣多了,也更有才学,每日跟她在一起玩,我感觉自己的诗词文赋还有书法技巧都在提升呢。”探春靠在祖母身边,边撒娇边说道。
“探春啊,这些话回京了之后便不要再说了,就是在自己房里也不要说,记住了吗?”贾母看着自己这个运气不好托生在姨娘肚子里的孙女,忍不住叮嘱道。
“她要是二儿媳妇的亲闺女该有多好,也不埋没了这么好的人物,以后必定可以嫁一个至少是侯爵的人家。
不过这次回金陵的时候,已经让人把她记在了二儿媳妇的名下,也算是嫡出姑娘了,总算是以后说亲事的时候能多些体面,也不枉费她这么好的人物。”贾母心里想道。
“祖母,孙女儿这不是只跟您说嘛,而且姑母可是您的亲女儿,我夸姑母好您难道还不高兴吗?”探春说道。
“怎么不好,我开心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