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之林姑爷的父母早已经仙逝,嫡系的亲属只有林姑爷这一支,其余亲属大都流寓在外,嫁过去的大小姐进门就是一人管家,上面没有威重的长辈压力与掣肘,周围没有嫡系近亲的妯娌,也就没有复杂的内院关系需要处理和平衡。
林姑爷虽有几房姬妾,但他也就是把她们当作红袖添香的情趣陪衬,对她们倒也没有多么宠爱、也没有倾注多少的感情,不过让她们衣食无缺,好生养着她们罢了。而且在敏姐儿嫁过去的时候,林府中尚没有一个庶出子女,哪怕过去这么多年了,在敏姐儿已经生了一个姐儿和哥儿之后,其他几房姬妾也还是没有子嗣。敏姐儿嫁过去之后,和林姑爷琴瑟和鸣、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平静美满,如今又刚得了第六代唯一的一个哥儿,按说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如何就写信过来了呢。
平儿一边思忖,一边急急地走到室内。脚步虽快又急,耳朵上坠着的线型五金描边托底的浅粉色珐琅樱花耳坠却几乎没有摇动。
进了东侧间,凤姐儿正在桌边翻看账房送来的账簿,眉心微微皱着,胸前挂了一个镂刻有繁复花纹的金锁,头发层层叠叠挽得华丽端庄,中间别着几个缀有指甲大小的珍珠的簪子,嘴唇上一抹芍药红。
听到平儿走了过来,凤姐儿用算盘珠拨完那一页的数儿,方才抬起头来。
“怎么了?
刚才听你在屋外跟谁说话。
是巧姐儿又闹着找我抱了?还是王夫人那边派人来找我过去?”凤姐儿抬头,跟平儿问道。
“回二奶奶的话,都不是。
是贾母那边派琥珀过来找您过去,说是有急事吩咐给您,让您即刻就过去呢。”平儿走到凤姐儿书桌旁边,禀报道。
“急事?”凤姐儿一听这话,立刻收回了本来还放在算盘旁边的手,从一把父亲专门给她定制的紫檀木圈椅上站起来,作势就要出门。
“二奶奶,您先喝盏茶,容我跟您禀报一下贾母突然找您过去的原因。
您这算了快一晌午的账,早饭就喝了几口粥,一上午也没喝一口水。”平儿又扶着凤姐儿坐到书桌前面的一张圆桌旁,双手捧给她一杯微微烫口但就热度而言可以一饮而尽的滇红金丝。
“好,你说。
我且喝了这一盏茶。现下,确实是有些渴了。”凤姐儿坐在圆桌旁一个套着绛红色七八分新的凳套的圆凳上坐下,接过平儿给她刚刚倒的一盏茶,略吹了几口,喝了起来。
“我刚才问了琥珀,说是扬州的敏姐儿给老夫人寄来一封信。
老夫人看过之后,就派人叫政老爷和您即刻过去一趟。”平儿看着凤姐一口气儿把那盏茶喝了下去,立在她旁边说道。
“好,我知道了。
你这就陪我过去吧。”凤姐儿说道。
平儿一向是办事细心可靠,虽说自己目前也推测不出来,敏姐儿究竟为了什么缘故写信给老夫人,但到底知道了这些,心底大概有些数,去了也不至于像平常一样跟老夫人开起了玩笑。
无论怎样,先谨慎些,况且,老夫人还叫了政老爷,自己更要收敛着,这可不是平常,也不是只在内院妇人面前。政老爷可是整个荣国府里自己最敬重和忌惮的人,虽说他是自己的姑父,但他和他的哥哥贾赦,可不是一类人。
贾政,贾母的二儿子(次子),从小聪敏稳重,十几岁的时候,就一路考过了县试、府试、院试、乡试,十七岁时就已经是举人了。考上举人之后,本来第二年他就打算要参加会试,希望能在会试中考中贡士,进而参加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得个进士出身,保第二榜,争取上第一榜。谁知,那一年年初政老爷的父亲贾代善重病即将离世,皇帝知道了他有个儿子,小小年纪已经是举人了,直接就赏给他同进士出身,并给了他一个工部员外郎的官儿。
政老爷此刻正在自己的书房梦坡斋考问贾宝玉的功课,宝玉是自己的次子,本来也没指望他撑起门楣,从小便任由老夫人和王夫人娇惯,如今他的大哥哥贾珠意外离世,留下一个年幼的儿子贾兰,还尚小。此时,整个荣国府这一支,只有贾宝玉这么一个男子。不得已,自己只能亲自督导检查他的功课了。他的诗词歌赋念得倒是很好,只是于这考试要用的经史子集却不求甚解,自己最近正头疼呢。每天下了朝,必定要把他拘在自己的书房里,陪他念通了三篇,方才放他回去。
“政老爷,老夫人那边派人来了。”一个穿着藏蓝色衣服的小厮走了进来,跟政老爷禀报道。
“什么事?”贾政转过身来,看向走进来的小厮,问道。
“具体什么事没说。就说老夫人吩咐您即刻去荣庆堂。说是有要事找您商量。”小厮双手略微躬着身,跟贾政禀报道。
“祖母怎么了?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找父亲?”贾宝玉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走吧,随我去看看。
这篇书,等回来再接着读熟。”贾政跟站在旁边,手执书卷的贾宝玉说道。
“嗯……”贾宝玉心里深深叹了口气,本来以为祖母来找父亲,说不定自己今天下午就不用又在父亲的书房待一下午了。
宁国府那边,今天请了戏班来唱戏,还有耍百戏的,贾珍和贾蓉父子俩从上午就和一众游侠纨绔乐上了。上午上了学堂回来之后,贾兰和贾环就跑去宁国府了。自己本来也想一起去的,却正好被刚刚下了朝的父亲撞见,被他叫来书房,刚刚陪他吃了午饭,现在正被他督着读《孟子》。
宝玉跟着父亲出了梦坡斋,往西走了一会儿,接着往北依次过了垂花门、穿堂,穿过一间三间宽的小小内厅,然后继续往北过了内仪门,沿院子中间的石路,进了荣庆堂的上房。
此时,凤姐儿已经坐在贾母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