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灵堂外,雨丝绵密。
阮建和独自一人站在房檐下,望着远处渐次驶来的黑色轿车,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胸前的白花。
他阮建和此生从年轻到老从始至终是一个风流的德行,在得到这么大一份家业后更是深陷其中。
他有着数不清的情人但是唯独一点,他只有阮锐智一个孩子。
他对阮锐智的喜爱从他出生那一刻就决定了。
阮建和面露悲色,一次简单的事情居然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一刻早已年迈的阮氏家主不禁思考道是不是自己这一生坏事做的太多了上天给他的报应。
但是他早已回不了头了,而如今自己唯一的孩子也死了,那就一路黑到底吧。
“建和。”身后传来一声轻呼,是他的老妻。
阮建和搀扶住白发苍苍的老妻,以免其因为因悲伤过度而倒下。
他看着灵堂下简陋黑棺上那张阮锐智的照片久久没有回过神,等他再次回头目光看向那些依次停下黑色轿车。
车旁出现了一个年轻的身影。
看着这个人阮建和即便是多年的养气功夫也没有忍住紧握拳头咬牙切齿。
夜辰撑着一把白纸伞递出邀请函缓步走进阮家的大门。
踏进门的第一时间他就注意到了阮建和的视线。
老东西看来很生气啊。
夜辰热情的招手,回以一个和煦的微笑。
气死你。
夜辰注意到来的人群中有着许多在通海市呼风唤雨的商人,还有许多熟面孔,尤其是汪勇这个老混蛋。
但最令夜辰奇怪的是除却亲朋好友,生意伙伴之外还来了许多手持摄像机的记者。
这场葬礼感觉更像是一场新闻发布会。
这老东西要做什么?
小雨蒙蒙。
如今该来的人已经都到了,夜辰站在人群中看到了灵堂内的场景。
这座灵堂实在是太过简陋了,与阮家这样的大家族应有的排场简直相差甚远。
一眼望去,整个灵堂内除了那口孤零零放置着的棺材以及摆在正中央的遗像之外,竟然再无其他任何物件。
别说是常见的花圈、挽联等丧葬用品了,就连本该有的香火也不见有人点燃。
此情此景,不仅仅是夜辰感到万分不解,就连在场的众多宾客们也是面面相觑。
按理说,以阮家的地位和财力,举办一场隆重盛大的葬礼本应不在话下,但眼下却呈现出这般寒酸模样。
更令人诧异的是,灵堂之中竟无一人身披麻衣、头戴孝帽,仿佛这里躺着的阮锐智并非阮家族人之亲,亦非阮建和之子一般。
阮建和看着灵堂内的众人很满意他们的表现,他缓步上前开口道。
“我知道你们很疑惑小儿的葬礼为何如此奇怪,这也正是我要和你们和通海市所有人要说的。”
随后他点点头示意那些记者可以开始了。
一台台摄像机开始工作,这场葬礼成了一场面对整个通海市的直播。
一段早已准备好的影像开始在众人面前展现。
开头的便是许多陌生的人物,但夜辰认出其中一些人,他们全是这次人口失踪内的受害者。
灵堂内的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不知道阮建和要做什么。
而夜辰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果不其然。
阮建和在这一段影像后直接了当的开口道:
“不错,在此处登场的每一个人物,无一不是曾经遭受过人口拐卖、无故失踪等惨痛经历的受害者。如此众多的悲剧性事件,与我们阮氏家族之间存在着难以推脱的重大责任。
我的儿子,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呼唤他。他竟然背着我们所有家人,私下里跟一群穷凶极恶的觉醒者犯罪团伙暗中勾结并进行肮脏的交易。
他这种丧心病狂的行径,已然严重触犯了法律以及人类社会最基本的伦理道德底线。他——阮锐智,根本就不配成为阮家之人,更没有资格被列入阮家的族谱之中,甚至都不配被称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他的死亡完全就是咎由自取,是罪有应得之举!他的灭亡也是众望所归,乃是顺应民心之事!”
此时,阮建和的嗓音愈发高亢嘹亮起来,但与此同时,他的声线却开始不住地颤抖着,仿佛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
他那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此刻早已变得通红一片,泪水如决堤之洪般汹涌而出,顺着他那布满皱纹的脸颊肆意流淌而下,形成一道道令人心碎的泪痕。
夜辰能感受到这股情感的真实,但正因为如此他也更加厌恶。
情感是真的,表演也是真的,阮锐智背上了所有黑锅也是真的。
这老头心真狠啊。
阮建和的演讲还在继续。
“我深知他的死亡远远不足以平息众人心中那如熊熊烈火般燃烧的怨恨,毕竟这样的结果显然并非我们阮家所给出的最终答复。”
只见他轻轻一挥手臂,紧接着一群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的人便被拖拽而出。
夜辰定睛一看,竟发现其中一人自己颇为熟悉——刘茂!
老城区残忍杀害田小蝶等无辜之人的穷凶极恶之徒。
至于其他那些人,看其模样与神情,八成也是隶属于另外某个同样罪恶的组织成员。
“想必在座诸位当中,有些人或许已然知晓这些人的存在。长久以来,他们一直在通海市胡作非为、肆意妄为,可谓是恶行累累。就在数日前,我阮家毅然决然地与治安局取得联系,并派遣人手协助警方对其展开围捕行动。
然而,在此次行动过程中,我方遭遇了这群歹徒极其猛烈的抵抗,以至于有多名英勇之士不幸负伤甚至壮烈牺牲。但令人欣慰的是,经过一番艰苦鏖战,我们成功解救下了众多失踪人口,此时此刻,他们大抵都已平平安安地回到各自温暖的家中了吧。”
说到此处,他稍稍停顿片刻,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接着又继续说道:“我之所以向各位讲述如此之多,绝非想要刻意标榜我阮家在此番事件中的种种损失。
恰恰相反,我们只是希望借此机会向每一个曾经遭受过伤害的家庭表明心迹——我们阮家是发自内心地渴望能够为所有受害者及其家属提供力所能及的弥补措施。无论你们所经历之事是否与阮锐智有所关联,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予相应的补偿。
而且这种补偿绝不仅仅局限于金钱财物方面,我们定会竭尽所能去满足大家的合理需求。”
“这件事情你们可以问治安局的汪局长。”
阮建和将话筒递给汪勇,汪勇面色沉重地看着众人肯定道:“这一切我都可以作证,经过调查阮家阮锐智证据确凿而阮家没有包庇此人,大义灭亲只为给所有人一个交代,而阮家主的话也是认真的,我治安局局长为他们做担保,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此言一出,整个通海市顿时如同炸开了锅,舆论沸腾,人心惶惶。
受害者家庭数不胜数,悲愤与无助交织成一片沉重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角落。然而,并非所有的父母都视自己的孩子为珍宝,尤其是在那些本就破碎的家庭中,亲情早已被冷漠与疏离取代。
更令人痛心的是,拐卖者并非随机下手,而是有选择性地瞄准那些独自一人、孤苦无依、家庭不和的孩子。
这些孩子,本就生活在社会的边缘,缺乏关爱与保护,成了罪恶之手最容易得逞的目标。
随着这场直播的曝光,阮家多年来精心维护的形象开始崩塌,舆论的浪潮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
然而,尽管真相逐渐浮出水面,阮家的根基却并未被彻底撼动。
利益的链条错综复杂,像一张无形的网,牢牢地捆绑着许多人的心。即便事实摆在眼前,仍有人选择视而不见,甚至为阮家辩护。
毕竟,在利益的驱使下,人心往往会被蒙蔽,正义与良知有时也会在金钱与权力的阴影下黯然失色。
这场风波,或许只是揭开了冰山一角,但足以让人看清,在这光鲜表象之下,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黑暗与残酷。
而这时他注意到汪勇的目光投向自己。
“其实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中我们通海市内也涌现了一名少年英雄啊。”
说罢汪勇便将焦点转向夜辰。
“夜辰,年纪还不到二十岁便有着超凡的实力,以后定然是要前往前线保护大家之人,而他在这次系列事件中更是亲自捣毁抓捕多名罪犯,解救了许多家庭,让我们大家掌声欢迎。”
灵堂内掌声雷动,记者们的摄像机更是一个个对准自己恨不得贴在自己的鼻子上。
夜辰的目光如同深潭般平静,凝视着台上那两位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家伙。
他深知,是非黑白、对错曲直,并非凭借他三言两语就能让众人信服。
他缓步上台,步履间透着一丝疲惫,未急于开口,而是先以一声虚弱的咳嗽打破了沉默,随后向众人投以歉意的目光。
“我深感惭愧,未能救下更多的生命。”夜辰的声音低沉而真挚,“我并非是什么少年英雄,我与在座的每一位一样,都是这浩瀚世界中的一介凡人。我们共同怀揣着一个愿望——期盼这个社会能变得更加美好.....”
他稍作停顿,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然而,我必须指出,在我们所处的时代,潜藏着诸多伪善之徒。他们外表光鲜,内心却腐朽不堪。你们或许能够一时混淆视听,颠倒黑白,但你们永远无法改变黑白的本质。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终有一日,我的剑刃将架在你们的颈项之上,为那些无辜的灵魂讨回公道。”
夜辰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击打在听众的心上。
他的言辞不仅是对台上伪君子的挑战,更是对所有人心灵深处正义感的呼唤。
“哦对了。”夜辰看向阮建和十分感谢道:“阮家主,感谢你的大义灭亲!这人确实该死!”
恶心我?谁不会。
一老一少彼此笑意盈盈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