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大乾有个规矩,天下修院所培养的修者,必须优先输送朝廷,而且,是有指标的。
筛选合格的修者,被称为点秀才,每三年一次。
各修院以所在地域不同,提供人数不等的秀才。
所谓秀才,就是至少踏入九品之境的修者。
若无法提供足够的秀才,修院山长一次者申斥,二次者停俸,三次者革除山长一职,严重渎职者斩。
兰洛城城小民微,每年所出有先天灵韵的孩童本就不多,而且大多是偏向肉身灵韵的孩童,大多被镇魔司征召过去,而偏向神魂灵韵的孩童不仅数量少,道宗、各大门派、佛家寺庙也会前来收录,文道修行者,本就不善战斗,不为百姓所钟,哪里争得过这些门派。
所以,老山长很不幸的,连续两次无法提供足够的秀才,早早被朝廷停了俸禄。
有不少人猜测,老山长的云游,其实就是避祸去了,不然不会连代表山长的书院印章都留在了书院。
而今年,正好是第九年,也就是第三次点秀才之年,老山长更不可能回来。
陈安这下彻底听明白了,合着现在书院就是无主之物?
他心里最后一点负罪感彻底消失不见了。
“如此说来,青竹书……青竹修院不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吗?”陈安嘴角止不住上扬。
“你不怕点秀才,额……”许长安皱眉说道,不过说到一半的时候停下来了,因为他想到了命元修行法门。
如果陈安真的想要,只要有银钱提供足够的药材,随便找几个人在点秀才之期来临之前,捣鼓出几个九品程度的命元修炼者,应该不是难事。
至于修行命元跟正经修者不同的问题,那就更不需要担心了,到时候只要说是武道修者,就凭点秀才遴选武道修者的那些简单测试,只要当事人不说,根本分辨不出来。
而县衙里的老文书,许长安不觉得陈安会搞不定他,毕竟如今的陈安跟他一样的八品命元修者,而对方,只是一个凡民。
更何况,陈安手中还掌握着让凡民修行的手段,据他所知,老文书一辈子的遗憾,就是自己没有先天灵韵,更悲剧的是,儿孙也没能出个带灵韵的种……
许长安细细盘算了下,突然发现,青竹书院的山长之位,仿佛给陈安量身定做的一般。
而且陈安一旦有了官身,青袍巷乃至长明街都会安稳许多。
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我带你去见老文书!”许长安也兴奋起来,提议道。
“你怎么比我还急?”许长安转变太快,陈安都没有转过弯来。“慢来,山长的位置大抵是跑不了了。我还有些事想问你。”
“还有什么事?”许长安疑惑道。
“我前天看你跟牛犇他们相斗之时,不仅战斗极有章法,连命元的运转也比我流畅许多,这是什么道理?明明我们都是第一次接触命元啊。”陈安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这个……”听到陈安问的是这个,许长安犹豫了一下。
“不能说?”
“倒也不是。我在想从何说起。”许长安挠挠头,说道:“一年前我去点卯的时候,在主街救了个人,结果那人一路跟着我回了家,那人是个武道修者,只是不知为何失了气血,整个人也没了心气,只每日酗酒,我见他如此,出去早晚也是横死街头的下场,便没赶走他。”
“偶尔清醒的时候,他便教我战斗的技法,至于运转命元的法子,其实是我无意中从他随身携带的羊皮纸上看来的气血搬运法门,没想到用来搬运命元,效果也是不错。”
“搬运气血的法门?可以给我看看吗?”陈安眼睛一亮,提出请求。
“……东西不是我的,我得问过他才行。”许长安有些为难地说道。
“那我等你好消息。”陈安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将事情定了下来。
到了此处,陈安也没什么想要问的了,一边琢磨着如何成为青竹书院山长的事,一边离开了院子。
没想到今天不仅得知了命元运转法门来历,青竹书院还有可能落到自己手里,陈安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
不说陈安心里暗自偷乐,单说许长安应下了气血搬运之法的事情,以他行动快过脑子的一贯作风,自不会耽搁。
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了书院。
许长安的家也在铜书巷里,而且在巷子深处,得拐过好几条幽暗的小巷子才到。
许长安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先到长宁街口割了几两卤肉,酒肆里打了半斤绿酒,足足花了他一百文,方才朝家的方向行去。
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一座破落的院子里。
许长安推开半掩的门扉,踏过小院的碎石小道,进了堂屋。
不出意外地,在堂屋里看到一个拿着酒葫芦的醉汉。
醉汉蓬头垢面,额前垂下的头发甚至跟三寸来长的胡子打结到一块去了。
头发胡子间露出的半张脸上,额头处横贯着一条笔直的伤疤,像是要将他脑袋削成两半一般。
伤疤之下的眉眼,如果仔细看的话,竟有几分俊美,只可惜被他一身邋遢掩盖住了。
许长安进来的时候,他正倾着葫芦往嘴里倒酒,倒酒时候手不住轻颤着,大半酒水不由洒落他前襟,将胸前的衣服打湿一片。
许长安见状,把绿酒往身后挪了挪,只把草杆子吊着的卤肉放在桌上。
醉汉眼睛亮了亮,也不顾手脏,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今……今天怎么有……有空回来?咯!”好一会儿,醉汉吃饱喝足,才抬起惺忪的醉眼,看向了许长安。
自从许长安在书院修行之后,一年多的时间倒有大半在书院,最长的时候,曾经大半个月没回家。
所以醉汉才有此一问。
“回来问你个事情。”许长安也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奔主题:“陈……我老师想要你的气血搬运之法。”
“老……老师?哪个犄角疙瘩冒出来的野葱?”醉汉嗤笑一声,并没有将许长安口中的老师放在眼里。
“就是青竹书院的陈安。”许长安皱了皱眉,解释了一句。
“陈安?那不是个书院的小厮吗?你居然叫他老……老师?”醉汉还是不屑一顾的表情,只是说到后面,突然停了下,豁然抬头,站了起来,由于醉了酒,站起来时候直打晃,差点没摔倒。
“不对,你一心想要修行,若想拜师,不会放着我这个曾经的武道修者不拜,而去找一个什么不是凡民小厮!”醉汉稳住身形,死死盯着许长安。
“他现在不是凡民了,嗯,我……我也不是。”许长安顿了顿,开口说道。
“不可能!凡民能变成修者!你不如跟我说你能帮我恢复修为还靠谱些,哈哈……”醉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许长安肆意嘲笑道。
许长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醉汉,满脸的认真的表情。
醉汉见此,身子一颤,眼里的醉意瞬间消退许多。
他上下扫视着许长安,好一会,才突然指着桌子道:“打碎它!”
许长安没好气地横了醉汉一眼,没有依言而行,而是转身出了堂屋。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块从碎石小道上扣下来的石头。
那石头足有巴掌大小,一拳头厚,是从整块的山石上凿下来的废料,十分坚硬。
许长安二话不说,将它抛在地上,然后上前一脚狠狠踏下。
啪
碎屑飞溅,好些带着残余的力道射在醉汉胸前、小腿等地方,射得醉汉生疼。
可醉汉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顾着盯着地上化为碎屑的石头,怔怔出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少年了,居然真的有人走出这一步,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一会,醉汉突然仰天大笑,状若癫狂。
许长安一时搞不清楚醉汉是出了什么状况,默默退远了些,直到醉汉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才重新上前。
“给不给他?说个准话。”许长安皱眉问道。
“给,给!肯定给!不过,明天你得带我去见他!”醉汉此刻,眼里闪烁着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