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情况下,修部只是走个过场,不会多问。”石博庸给陈安吃了个定心丸。
“那万一呢?”陈安眯了眯眼,追问道。
石博庸闻言身子一顿,低头沉吟,好一会,拐棍杵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定州叛乱多时,我奉州与中州凤都讯息难通,路上信使被叛兵所害是常有的事,三五年收不到修部回执亦不奇怪,甚至八九十年收不到也是可能发生的。”
“如此甚好!”得了石博庸这个态度,陈安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只将委任文书合上,珍而重之地收进怀里,表示自己接受了。
“如此,以后老朽就得称呼陈先生为夫子了,夫子若是不喜,老朽唤几声大人也是应该。”见陈安收下,石博庸咧开没有几颗牙的嘴笑了,拱手道。
大乾王朝的制度中,像兰洛城这种小城的修院山长为正八品,在小城中品级只在七品的县令之下,但又不相统属,所以平日是与县令,守将,镇魔司统领平起平坐。
夫子也不只是对山长或者教授人员的一个称呼,而是山长的正式官职头衔。品级视修院规模和所在地域而定,像陈安这种在兰洛小城当个最低等级修院山长的,就是八品夫子,往上还有七品,五品,三品甚至一品等好几个等级。
所以,石博庸无论是称夫子,还是口呼大人,都不为过。
“还是叫我夫子吧,左右不过一个教人子弟的。”陈安还是更青睐前者,大人大人的听起来腻歪。
还有就是他前世喜欢看小说,有一部小说最强者就是夫子,他也有些野望,所以,夫子更合他心意。
“老大人可有什么难处?不妨与在下说说,或许在下能帮上一点小忙。”
流程走完了,人家活都给你做好了,自然就到了结算工钱的时候了。
陈安自认不是一个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的主儿,所以,石博庸活做到位了,剩下就是给好处了。
石博庸没想到陈安这么直接,他原还在想着如何开口呢,所以听到陈安这么问,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不知夫子此次重开修院,可有考虑过收录凡民弟子的事?”话都到这了,石博庸也不藏着掖着,忐忑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老朽的意思是,能否开下方便之门,收容几个常例之外的弟子?”
随着石博庸问出这句话,旁边的刘奔也紧张起来,两眼眼巴巴就望向了陈安。
陈安笑了。
“在下所修,乃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命元修行之法,本就是给凡民修炼的,其他修行之路未曾涉及,如今我为修院山长,不收自己能够教授的凡民,反而去收那些可以走其他修行之路的灵童?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石博庸、刘奔闻言,顿时大喜。
“那……那……老朽有个不情之请。”石博庸欢喜得有些结巴,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了。
“可是家中子嗣想要进修?修院重开之日,且带过来,若是品性过关,交了束修,修院便没有不收的道理。”这一次,轮到陈安给石博庸定心丸了。
“多谢夫子,多谢夫子!老朽家中幼童,自幼启蒙,不敢疏于教诲,甚是乖巧,定让夫子满意!”石博庸笑得合不拢嘴。
刘奔在一边看着,见石博庸的事算是定下了,自己还没着落,顿时急了,踌躇了几息,突然蹿了出来,啪嗒一下就跪了,以头抢地,结结实实叩了几个响头。
“夫子垂怜,小人家中亦有一子,求学无路,还望夫子收容!”
“我观你身具先天灵韵,所诞子嗣应该也是灵童才对,怎么求到我这来?”陈安奇道。
石博庸二人进门的时候,陈安下意识开了洞虚灵瞳观察过,刘奔身上也有七十二个穴位盘踞着灵气荧光,与单田齐相当,按理来说算是修者,只是血气比单田齐稀薄许多而已。
修者娶妻对象自然是修者,生下子嗣十有八九还是身具灵韵的灵童,将其送来自己这修炼命元,多少有点不合理。
“夫子容禀。”刘奔闻言,却是露出一抹苦笑:“夫子有所不知,小人虽然身具先天灵韵,然年少之时,不曾勤于修炼,以致蹉跎岁月,迟迟未能踏入九品,待到如今已是悔之晚矣!身具灵韵者,只要未入九品,就不算真正的修者,谈婚论嫁自然没有修者之女看得上,大乾律法也懒得管小人这类高不成低不就的,所以小人所娶妻室,只是凡民之属,小人夫妻二人原还抱着侥幸,以为能生下个身具灵韵的灵童,不想,终究还是痴心妄想,小人之子,生下来就是凡民。不能走其他修行路子。”
陈安这才恍然,不过收下石博庸孙儿是投桃报李,刘奔与他可没什么相干,其儿子更是没见过,品性不知道怎么样,贸然答应不符合他的性子。
最主要的,县衙捕快衙役一类的人物,本就不是什么干净人,他们的子嗣……
“老大人,这位……捕头家中子嗣你可曾见过?”陈安不好贸然答应,只好将话头转给石博庸。
不想石博庸捏了捏自己那稀疏的长须,开口说道:
“夫子,刘捕头家中的若山老朽见过几回,是个敦厚老实的本分孩子,在县衙一众衙役捕快的子嗣之中,算是百里挑一的。”
刘奔顿时向石博庸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见石博庸如此说,陈安也松了一口气,既然品行过关,那赶一只羊是赶,赶一群不也是赶?当下便道:
“既如此,那修院重开之时,你且带过来,哦,别忘了束修。”
末了,陈安还不忘打趣一句。
“小人省得,小人省得!谢谢夫子,谢谢夫子!”刘奔喜出望外,忍不住又磕了几个头。
话到此处,也算宾主尽欢。
正事说完,石博庸便与陈安说些衙门的趣事,不让气氛冷下来。
只是陈安记挂着单田齐和白灵教的事儿,有些心不在焉。
人老精鬼老灵,石博庸哪里看不出来陈安有事,于是闲聊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陈安将之一路送到了角门处。
临出门时,石博庸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朝陈安说道:
“夫子,修院一般每年在七月十五开院收徒,此为陈例,不知青竹修院是否要也在七月十五重开?”
陈安闻言,便知道是眼前老头心里着急,不过既然是陈例,他也不想搞特殊,七月十五虽然时间紧些,但也不算仓促,所以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青竹修院便定在七月十五重开大门,收录学子吧。”
石博庸得了答复,心中大定,想了想,又道:
“好教夫子知晓,此次夫子就任青竹修院山长一职之所以如此顺利,盖因前任山长路卫明的师弟前往县衙,为其去职,才让夫子接任之事再无阻隔,夫子若是遇上,还需礼让些许,其人乃是稷下学宫的弟子。”
“稷下学宫?”陈安默默记下这个名字点了点头。
石博庸见事传达到位了,便不再多说,乐呵呵与陈安作别,在刘奔搀扶下上了牛车,由刘奔赶着牛车,渐渐消失在铜书巷中。
陈安返身回到厨房小院,闷头就往柴房赶去,不想迎头就撞上了杨天冬许长安等人。
打眼一瞧,陈安心里一咯噔。
只见众人脸上,神色都很难看,特别是杨天冬李长庚两人,脸色黑得都要滴出水来了。
“怎么回事?问出什么了?”陈安沉声问道。
“命元修炼之法被白灵教知道了,而且听那旗主的意思,似乎势在必得!”杨天冬旁的没说,直接点出重点。
陈安倒吸了口凉气。
白灵教既然是邪教,以邪教的尿性,必然是不安分的,说不得定州就是他们的榜样。
而这种情况下,能让凡民拥有媲美修者力量的命元修炼法,对于对方来说,简直就是一记十全大补丸,没有念想才是奇怪的。
陈安不难想到,白灵教为了得到命元修炼法,不惜使出各种阴私手段的样子。
“问出白灵教在兰洛城有多少高手了么?”陈安先挑最紧要的问道。
“兰洛分旗旗主是七品术师,哦,就是类似道门修行路线的左道修者,此外,其手下还有八品高手九名,九品护旗力士二十七,普通教众数百。”李长庚说道。
陈安不由感到一阵牙酸,这力量,跟自己不在一个层级呀,硬拼绝对拼不过。
不过幸好,自己如今算是入了大乾编制,披了层官皮,对方如果不是想揭竿而起,应该不会硬来,吧?
不行,还是不能不防对面狗急跳墙!
那什么对抗呢?陈安第一是时间想到了姜望,眼下手底下算得上底牌的就是他了,前提是自己能够恢复他的修为。
看来,这阵子必须抓紧了!
“明面上的高手还好说,就是怕白灵教使阴私手段,那才是最难防的。”心中有了计较,陈安自不想给其他人上压力,避开了高手话题,转而说道。
“所以,老朽跟长庚商量过了,单田齐现在还不能杀,打不过,我等也得有手段防着才行,与其将其斩杀打草惊蛇,不如将他放了,引为内应。”杨天冬说道。
陈安没想到杨天冬会这么说,不由仔细想了想,貌似真的可行,不过怎么让单田齐答应呢?
“如何保证单田齐不是表面答应,回头就把我等供出来?”他皱眉问道。
“安哥儿可还记得,上次从老朽这带走了一对蛮疆蚕蛊?”杨天冬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陈安一拍脑门,自己怎么把这东西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