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守诚和老仆宦叔在修院先生休息的书斋中等待陈安的到来。
因为姜望不喜欢江守诚的缘故,班舍里连蜡烛都没点一根,茶水更是门都没有。
好在江守诚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所以日落之后,老仆宦叔施施然从镇尺手环中取出一盏奇怪的灯来。
灯没有灯油,顶部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水晶球,老仆轻车熟路地在底部一按,这盏奇怪的灯就像陈安前世的日光灯一样,亮了起来,把整个屋子照得纤毫毕现。
之后,老仆又从镇尺手环中取出一碟碟菜肴,末了还取出一壶酒来,伺候着江守诚吃喝了起来。
等陈安抬脚踏入班舍的时候,看到正是江守诚在宦叔伺候之下,吃吃喝喝,不亦乐乎的样子。
“呵,阁下好雅兴!在下的修院倒成了阁下的酒楼饭肆了?”陈安没好气地哼了声,并没有给江守诚什么好脸色。
如果是在得到气血明神相体验卡之前遇到这个中年书生,陈安说不定得倒着走,但如今嘛……陈安一点都不需要跟他客气。
“陈……陈夫子见笑,实在是腹中饥饿,又久候主人不至,在下才自作主张,还请陈夫子见谅。”江守诚放下酒杯筷子,起身拱手道。
“这么说,还是我这做主人的不是了?”陈安闻言,立马怼了回去,将江守诚怼的胸口一堵。
“这家伙是吃了火药了?看来今日来得不是时候……”江守诚心中有些后悔这次贸然上门了。
“不敢,是在下不请自来,烦扰主人家了,还请主人家原谅则个。”江守诚嘴上却是连忙讨饶。
见江守诚如此作态,陈安也不好继续怼他,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把这些玩意撤了,有什么事过来说吧。”陈安指了指那桌子酒菜说了句,自己向待客的小厅走了过去,坐了主座。
江守诚闻言,连忙朝宦叔使了个眼色,自己走向小厅,坐了客位。
宦叔会意,快速收拾了酒菜,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候捧着两盏热茶。
很有眼力见地先呈给陈安,方才将剩下一份递给自己的老爷,束手站于江守诚身后。
“阁下认识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姜望?”陈安喝了口茶,随口问道。
“陈夫子收了姜望为徒?”江守诚却是大吃一惊,陈安跟姜望这层关系是他事先不知道的。
“怎么,有问题?”陈安斜睨着他问道。
“没…没问题。在下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会拜他人为师。”江守诚有些感慨地说道。
“哦,这里面还有什么说道?”这倒是勾起了陈安的好奇心。
“据在下的了解,姜望此人极为骄傲,曾经放言,天下无人可为其师,不想不过十余年光景,会在这边隅小城之中拜陈夫子为师。”江守诚解释道。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陈安没想到姜望过去还有这么一段,也不知姜望现在想起来,会不会脸红?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陈安又把话题绕回了最开始的问题上。
“在下与姜望确实认识,当年在下在凤都稷下学宫求学时,于文会以及宴席上见过他几次,不算太熟。”江守诚说道。
“原来如此。”陈安点点头,翻过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不知阁下此来,所为何事?”
“青竹书院原山长路卫明是在下师兄,如今青竹书院出了陈夫子这样的强者,于情于理,在下都应该来拜访一番。”江守诚回道。
“慢来,我走的可不是老山长的路子,养我长大的那位虽是书院老仆,我可不是。”陈安可不想在这上面跟对方排资论辈,于是毫不客气地说道。
江守诚闻言,脸上顿时多出了几分尴尬。
一时间,场面竟是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陈安突然想到自己出门遇到的事,方才打破了屋内的尴尬场面。
“阁下出自稷下学宫,又是文道修者,想来博览群书吧?”
“不敢,但各类典籍,诸道百类,略有涉及。”说起这个,江守诚还是有点小骄傲的,其他的不敢说,读书他还没怕过谁。
“那阁下对于气运一道,可有所了解?”陈安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道。
“气运?这东西一般只有三品以上的道门修者会去钻研,陈夫子问这个做甚?”江守诚没想到陈安会问这个,不禁有些麻爪了,这问到他的弱项了。
“今日我观姜望气运之中有黑气缠绕,又出门观看了满城百姓的气运,发现了一些问题,但我对于气运并不甚了解,所以搞不清楚问题出在哪,所以有此一问。”陈安想了想,也不隐瞒自己能观测气运的事情,解释道。
不想,这却吓了江守诚一跳。
“你能观测气运?”他噌地一下子站起来,望着陈安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很难吗?”陈安皱眉问道。
“何止是难?天下修者千万,只有三品以上修行了特殊功法的道门修者能够观测气运!”江守诚说道。
说着说着,他猛然意识到,陈安既捣鼓出命元修行法,又是三品气血明神相高手,如今还能做到三品道门修者才能做到的事,这……
还有,他能看到气运,那岂不是说……
江守诚突然觉得,自己做的决定可能有点冒失了。
“所以,阁下到底对于气运是否有所了解?比如气运之中的黑气、暗红色或者说血色丝线为何物?”陈安却不知道江守诚所想,而是迫切想得到答案。
“这……”江守诚慢慢坐下,一边斟酌着措辞:“了解倒是了解过一些,像陈夫子所说的黑气和血色丝线,嗯,不知道有没有听过‘印堂发黑’和‘血光之灾’?”
“你是说,黑气代表着人要走背运,血色丝线代表有见血的灾劫?”陈安有所明悟,结合之前在另一条街道看到的那些被许长安欺负的小帮派成员,他们气运之中也有黑气,说明江守诚说的是对的,黑气就是代表霉运之类的东西。
那血色丝线呢?满城的人都有血光之灾?
“……前面是对的,后面……嗯,比血光之灾要严重些。”江守诚本想撒谎,但犹豫了下,只能比较委婉地说道。
“那是什么?”陈安心里一突,猛然死死盯住江守诚,追问道。
“……在下也只是从书上看来的,一般像阁下所说的血色丝线出现,那便是死劫。”江守诚还是说了出来。
“死劫!满城的死劫!”陈安瞳孔瞬间缩成针尖,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太震撼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好端端出现一个殃及全城百姓的死劫来?
天灾?还是人祸?
什么样的天灾能让全城百姓就留了李长庚几个。
人祸的话,不至于无迹可寻。
他脑子里一时间乱成一团。
他好不容易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便开始追溯过往的蛛丝马迹,想要找出一丝造成全城死劫的线索来。
还别说,还真让他找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来。
比如,兰洛城一年多没有主事官了,连次一级的都没有。
比如,许长安跟他闲聊提过的,城中守将跟精锐驰援天阙关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比如,许长安等人以后会被冠上魔道的大帽子,偏偏他们是气运里没有死劫的漏网之鱼。
比如,老山长云游而去,他师弟回来偷偷给他去职……
偌大的兰洛城,如果不是他夺了山长之位,就剩下一个不管俗事的镇魔司在那撑场面。
单独一件拿出来还好,凑一起,那就不是巧合了,极有可能是个局!
“阁下,可否告诉我,老山长真的是云游去了?为何会让你回来给他去职?当真是为了点秀才时不被惩处?”他沉着脸,一字一句地问江守诚。
“这……”江守诚没想到陈安反应这么快,一时之间竟是语塞,半天这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安见他如此,哪里还不明白其中必有猫腻。
“还望阁下如实告知,兰洛城到底有何风险,会祸及全城百姓?这可是整整一城的百姓,近十万条人命!”他逼视着江守诚,迫切想要一个答案。
“……”江守诚抿着嘴唇,半天才道:“在下不知,在下只是奉师命来为路卫明师兄去职,只是家师曾说,兰洛城不日有大祸,不宜久留。”
这是江守诚自认为能做到的极限了。
陈安闻言,立马确定真的是人祸,否则天灾的话,上面的大人物应该考虑如何组织满城百姓撤离才是,而不是这般交代。
当然,江守诚的回答他并不满意。
他端起茶盏,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好半天都不说话。
“青竹修院不日将要重开,到时候进学的孩童应当不少,我一人力有不逮,正好先生来了,不妨留下当个启蒙的夫子吧,也不负先生一身所学。”良久,陈安半眯着眼,幽幽开口道。
江守诚闻言,面色顿时苦了下来。
“陈夫子这是要强留在下?”
“没错!”陈安直截了当地承认了。
“如果在下拒绝呢?”江守诚还想挣扎。
“阁下是个文道种子,我很好奇将阁下埋在青槐树下,每日浇水施肥,会开出什么的花,结出什么样的果。”
“我既然连气运都能观测,你可以试试自己有没有本事从我手底下逃脱。”
陈安阴恻恻地道,说实在的,他心里也没底,不过纯粹在唬人而已。
江守诚可不知道这些,先入为主的他,下意识就认为陈安是个手段奇多,至少三品以上的大高手,如今见他铁了心要留自己,心里立刻就涌起一阵阵无力感。
“我今天就不该来的……”他嘴里一阵苦涩,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