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关。
大乾立国以来,天阙关不止一座。
最开始的天阙关,是深入瀚海草原百里之地的孤城。
后来变成了草原边缘的要塞。
再后来,天阙关到了开始深入西北大平原境内。
每一座天阙关,都被大乾人称为国门,因为它永远镇守在大乾的西北疆域的边缘。
每一次天阙关更迭,都代表着大乾疆域的变化。
而这种变化,在最近二十年变得最勤。
短短二十年,足足变更了两次。
奉州更北的地方,原先还有一个连州。
这二十年来的第一天阙关更迭,就是连州被攻破,天阙关转移到了福城以北之地。
而第二次,则变成了兰洛城以北,千狐岭山口夹着的要塞。
每个天阙关,都有一个规矩。
那就是天阙关不容百姓,只有守关的兵卒。
言同站在如今的天阙关上,看着城墙上忙碌着的士卒,又看看关外连绵数十里的狄戎狼骑营帐,心里闪过一个想法:
“不知道下一个成为天阙关的,会是哪个地方的关隘。”
不是他涨他人士气,而是现实由不得他不多想。
从兰洛城驰援天阙关将近一年多来,他看到了太多变化。
守关的战兵一直在减少,原先他支援过来的人只是负责后勤,是类似辅兵的存在,而前阵子,上面的人已经开始调动他们这些辅兵守城了。
而外面的狄戎狼骑,却越打越多。
若不是每次天阙关更迭,新的天阙关都会由天鉴台的道门修士大能布下大阵,只怕此刻那些狼骑已经彻底攻占天阙关,深入大乾西北境内了。
“头儿,要不我们回兰洛吧,这个月我们又死了三百多个弟兄,我们来时足足四千人,现在就剩两千了,弟兄们心气都散了,再说,我们前几日便到了换防时限了。”有言同手底下的兵卒看见了言同,走了过来,轻声朝言同说道。
言同闻言,立刻皱起眉头便要训斥,可是话到嘴边,看着士卒还带稚气的脸庞上那期待的表情,又咽了回去。
“再等等,上头还没发话呢。”
“今天狄戎可有什么异动?”
他敷衍地回了句,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未曾见狼骑调动,只是三天前来的那些女人,又出关挑衅狄戎去了,打了一仗,又钻入了千狐岭里,到现在还没出来。”士卒有些失望,但还是如实回禀道。
言同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宜灵郡主烨竹音和她手下的赤凰骑。
对于她们,言同所知不多,只知道宜灵郡主跟赤凰骑领军俱是五品的高手,除了天阙关守将,整个天阙关没有人比她们修为更高了。
但言同对于她们印象不错,因为她们是天阙关半年以来,唯一敢出关主动与狄戎交战的人马。
“巾帼不让须眉!”言同不无感慨,如今的天阙关守将不知为何,只靠着天鉴台道门大能留下的阵法死守,严令所有人不得出关,烨竹音看似胡闹的行为,其实给天阙关的将士涨了不少士气。
言同心里还是很认同她们的。
“头儿,头儿,她们回来了!”就在言同思绪乱飞的时候,那个守城士卒突然指着关外急急说道。
言同连忙趴在女墙上朝外看去。
果然,关外,有烟尘涌起,烟尘之中,鲜红的甲胄十分显眼,正是烨竹音与赤凰骑。
“开城门!”言同连忙下令道。
“是!”士卒接令,下去传令去了。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烨竹音与赤凰骑蜂拥而入。
进了城,为首的少女骑士面色焦急,似乎有什么紧要的事情,策马就朝着天阙关守将的大帐而去。
言同心中一动,连忙从城墙上跃下,拦住了后面的一个赤凰骑骑士。
“吁!”
骏马前蹄高高抬起。
骑士连忙拉住缰绳,控制住马匹。
“找死么?若非我控制住蓝玉驹,你非得躺十天半个月不可!”骑士很生气,杏眼怒瞪言同。
“是末将鲁莽,女将军莫恼!”言同连忙陪着笑脸,虽然以他的修为,未必会被蓝玉驹伤到,但他莽撞在前,该伏低做小还是要伏低做小的,更何况,他有求于人。
“敢问女将军,可是宜灵郡主发现了什么军情?为何如此行色匆匆?”赔完不是,言同连忙把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倒也不是不能说,就算我不说,估计你们很快也能知道。”女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告知实情:“郡主今日出城与狼骑交战时,无意间发现有狄戎狼骑朝着千狐岭西面而去,便暗暗留了心思,从另一面钻了过去,结果发现狄戎竟然已经暗中打通了千狐岭小道,绕过了天阙关,恐怕不日就要绕道进入奉州腹地了!”
“啊?”言同大惊。
绕开了天阙关,那兰洛不就首当其冲?他一时呆愣在原地。
“驾!”女骑见他这副模样,眼里闪过一丝鄙夷,趁着他呆愣的空档,一夹马腹策马离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言同魂不守舍,默默等待着可能到来的军令,可是一直到日落西山,大营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铜头,你去大营那边打听打听,看看今日可有事发生。”言同按捺不住了,遣了身边的小兵前去打听。
不多时,小兵回来了。
“头,今天大营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听说新来的宜灵郡主与大帅吵了一架,似乎吵得还很凶,大帅还下令她们撤出天阙关,不可再踏进天阙关一步。”小兵将打听来的消息如实说了出来。
“吵了一架?还把宜灵郡主赶了出来?”言同心中大感不妙。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大帅下了严令,明日起,所有将士轻易不能出天阙关,违者军法处置。”小兵铜头补充道。
“不准出关?”言同心里的不安更重了。
他挥手让铜头退下,自己蹲在城墙根下,缩成一团,皱眉思忖。
“大帅这是要做啥?就不怕天阙关沦为孤城吗?还有放狄戎狼骑过去,兰洛怎么办?”言同内心无比挣扎。
足足一刻钟后,他才豁然站了起来。
“铜头铜头!”
“头儿,什么事?”小兵铜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让弟兄们收拾收拾,我们回兰洛,一个时辰后出发!”言同终于下了决心。
其实,调防的手令,几天前他就从大帐中领回来了。
于是,一个时辰之后,言同骑在一头红马上,领着兰洛城的士卒浩浩荡荡地出了天阙关,摸黑朝着兰洛方向而去。
刚走了没多远,他就碰到了一队人马。
借着天上的月光,他勉强看清了对方是什么人。
正是烨竹音与她麾下的赤凰骑。
“你们是何人?要往哪里去?”紫炎驹比言同的红马高出了一个头,烨竹音坐在其上居高临下地问道。
“末将兰洛守将言同,接了调防手令,正要回转兰洛。”言同抱拳,如实相告。
“兰洛啊,就是离天阙关最近的那座城吗?”烨竹音问道,不知为何,她的面色有些纠结。
“正是!”言同回道。
“……我们也接了军令正要去兰洛,正好,跟你们同路,一起走吧。”烨竹音面色变幻一阵,最后才下定决心,咬牙朝着言同说道。
言同哪里不知道烨竹音在睁眼说瞎话,明明是被赶出了天阙关没地方去,这会就变成了军中派遣?
不过言同也没拆穿她,已经知道狄戎狼骑可能绕道千狐岭攻击兰洛等城池,烨竹音和赤凰骑属于难得的战力,心念兰洛城的言同怎会放过?
“末将领命,还请郡主跟紧我等,莫走岔了。”
于是,两队人马合为一队,朝着兰洛赶了过去。
另一头,尺俱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青魇骑将士。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他不解地问道。
青魇骑将士顿时双手一阵比划。
熟知青魇骑的尺俱随着他的比划,很快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都被截获了?只放你一个逃了出来?”尺俱眉头皱得更深了。
青魇骑将士又是一阵比划。
“奉阳军斥候营将领有书信予我?”尺俱微感诧异。
青魇骑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书信。
尺俱接过书信,拆了封,展开信纸看了起来。
这封信,抬头是尺叔二字。
落款则是小武。
而远在定州的小武,此刻正站在奉阳军大帐之中。
“明日,除了留下守住定州边境六城的士卒,调三营兵马与本将军入奉州,不得有误!”
大帐之中,徐定廉撕扯着烤羊腿,一边朝底下地将领下令道。
吕靖武站在将领堆里,闻令连忙站了出来。
“启禀大将军,末将请求随行!”
“……也好,但你斥候营的事情必须安排好,否则本将军必拿你来正军法!”徐定廉撕扯羊腿的动作顿了顿,瞥了吕靖武一眼,才沉声说道。
“末将省得,多谢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