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赛哥与朱亮出先后出现在孙浩然的窝棚外。称海城不大,从窝棚到田府,也就几步之遥。
赵、宋二先生回到住处,给老道详述孙浩然的病情,讲完后告诉老道:
“父师,今天过于匆忙,无法仔细诊断,我让他明天一大早来田府,趁着日出诊脉。”
老道捋着白胡子想了又想,回答道:
“道坚、道安,明天带孩子到我这里,我亲自为他诊脉!”
三人走到田镇海府衙门口,宋道安早已站在门口等待。相互作揖问好之后,四人一同走入府衙。这是孙浩然第一次进田府,对什么都好奇,四处张望。
赛哥像往常一样,轻搀孙浩然臂膀慢慢走。朱亮出有经验,怕大手大脚伤到孙浩然,不敢搀扶,跟在二人后面。宋道安看出门道,也没有搀扶,就这么陪着三人慢慢走。
老道手舞木剑,踏罡步斗;念念有词,抑扬顿挫。老远看到四人,老道停下早课,想要走过去迎接;走到石桌前,又停了下来,将剑放在桌子上,等待孙浩然走过去。
宋道安在前面带路,朱亮出跟在后面,赛哥依旧搀扶,孙浩然拄着棍子拐杖,不急不躁,慢慢走、慢慢挪。小院里静悄悄,没有人说话,惟有孙浩然不算沉重的脚步声,混杂着棍子拐杖点地的哒哒声。匆匆赶来的赵道坚受到影响,同样放慢脚步,跟随着孙浩然的节奏。
赛哥的搀扶更多是形式,没有实际用处。走到石桌前,孙浩然的额头上布满汗珠,全身发热。老道走上前说道:
“孩子,坐下来,我帮你看病。”
孙浩然看了一眼白头发、白胡子老道,没有说话,慢慢走到石凳旁,将棍子拐杖放在身旁。宋道安拾起棍子,放到一旁。孙浩然动作依旧缓慢,一只手扶着石桌,一只手在后;摸到石凳后,才慢慢坐下去。
老道在孙浩然身旁坐下来,问道:
“孩子,诊脉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孙浩然木然,不明白老道想做什么;其实,也不想弄明白;眼睛看着老道,魂魄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没有说话。老道毫不介意,盯着孙浩然的眼睛,继续问道:
“孩子,你相信你的病能治好吗?”
孙浩然还是不明白老道想说什么,相信怎样,不相信又怎样?还是没有回答。老道继续问道:
“孩子,听老道一句话,你一定要相信,你的病一定能治好,你一定能活下去!”
老道明白,孙浩然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想要让他说句话,难上加难。既然如此,老道不再顾忌孙浩然的想法,继续自说自话:
“来,孩子,跟我念:无生难知命,喜怒休得纵;世间本无病,清静人自定。性命!性命!”
老道抑扬顿挫,似有魔力存在,孙浩然不由自主跟着吟咏:
“无生难知命,喜怒休得纵;世间本无病,清静人自定。性命!性命!”
孙浩然很少说话,每个字都显生涩。吟咏几遍之后,才稍显圆润。老道笑了,说道:
“孩子,这样才好。一定要相信,病一定能治好!听清楚我的话,这是让你自己真心相信,而不是让天、让地、让仙神,或者让其他什么人相信。唯有相信,方能痊愈。
“来,孩子,伸出左手,放在桌子上。”
太阳刚刚从大漠升起,照到天上的云,赵道坚、宋道安抬头看天,云彩如火烧,红彤彤、一片片,正是诊脉的好时候。老道的姿势与赵道坚差不多,三指按压切脉,闭眼细细体会。左手换右手,又按了头部、脖颈等很多部位,这才开口说道:
“道坚,你说的不错,确实是骨痿。内经曰:肾气热,则腰脊不举,骨枯而髓减,发为骨痿。有所远行劳倦,逢大热而渴,渴则阳气内伐,内伐则热舍于肾。肾者水藏也,今水不胜火,则骨枯而髓虚,故足不任身,发为骨痿。故《下经》云:骨痿者,生于大热也。”
“道坚,说说看,如何用药?”
赵道坚抱拳作揖,说道:
“父师,小浩然的身体孱弱,很难用药;即便用药,也难以短时见效,还是请父师定夺!”
老道捋着白胡子“嗯”了一声,闭目深思。沉吟良久,老道睁开双眼,问赛哥、朱亮出:
“二位善人贵姓?城里巫医多吗?”
赛哥抱拳作揖:
“大师傅,我原名曷董哈拉赛哥,现今改名为称海哈拉赛哥。我就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雅达干,也是巫医。”
朱亮出同样作揖行礼,说道:
“大师傅,我叫朱亮出,算郎中吧,平常乡邻头疼脑热不舒服,都找我看病!”
老道说道:
“那就好!道安,我说你记。”
宋道安取出备好的笔墨,在石桌旁坐下。
老道:
“内经曰:北方黑色,入通于肾,开窍于二阴,藏精于肾,故病在溪;其味咸,其类水,其畜彘,其谷豆,其应四时,上为辰星,是以知病在骨也。又曰:北方生寒,寒生水,水生咸,咸生肾;咸伤血,甘胜咸。”
说完,老道似乎想起孙浩然,问道:
“孩子,听懂了吗?”
孙浩然迷迷糊糊,大部分字能听明白了,要说听懂,不可能;到底懂还是不懂?孙浩然犹豫不决,看着老道,没有说话,也没有其它反应。老道呵呵一笑,问道:
“孩子,你读过书吗?”
这次不用犹豫,孙浩然回答道:
“大师,小时候读过几年书,粗通笔墨。”
老道:
“孩子,因为你身子虚,弱不受补,需慢慢调养;等身体恢复正常后,才能像常人一样用药。是故,我给你开一副药膳方子。”
老道:
“道安,记。鱼,甘草,黑豆……。”
老道:
“孩子,这个鱼必须亲手钓,不能借他人之手;药膳必须亲手煮,盐要适量,可口为佳。朱郎中,称海哈拉赛哥巫医,称海城附近有什么野果?”
朱亮出:
“黑刺果,白刺果,沙棘果,沙枣,……”
老道:
“孩子,药膳中可以放一些你喜欢吃的野果,用以调味。注意,不喜欢吃的不要放。今天喜欢今天放,明天不喜欢,就换另一样喜欢的放。你这个病啊,还是我那句话,你自己要有信心。以后呀,每天早上醒来,大喊几声我教你的咒语,病会好得快一些。记住,那是神仙咒,很灵验。这么做,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