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刁难还是迟迟没有降临,三人一切如旧,收入如故,平平淡淡。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大旱不雨,城里粮食涨价,市场萧条,活也不好找。赛哥算算账,觉得还是回家浇地划算。
三人启程回家,离开码头范围之后,发现路边躺着一个人。
孙浩然:
“那里有人,不知死活!”
赛哥眼睛发亮,催促道:
“赶紧看看死了没死!”
孙浩然与维提走过去,蹲下来,摸摸呼吸,摸摸手腕:
“还活着,呼吸若有若无。”
维提看赛哥,赛哥看孙浩然。孙浩然明白二人的意思,想起了红薯,有些胃酸,干呕几声,说道:
“没办法,想到了红薯,胃酸。”
维提:
“我也一样,本以为可以饱餐玉米,不用天天红薯,谁知道,天弄人愿。”
孙浩然:
“赛家主,还是救了吧。”
赛哥点头,维提没有说话,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想法,与孙浩然一起,喂水,掐合谷、人中。等人清醒后,孙浩然问道:
“兄弟,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我叫德拉米尼,没有家。”
维提:
“是达米尼还是德拉米尼?”
孙浩然不讲究这些,直接问道:
“达米尼兄弟,怎么会昏死在野外?”
达米尼:
“惹了不该惹的人,左小腿被打断。”
赛氏一家都熟悉这种场景,孙浩然与维提让开位置,赛哥走上前,蹲下来检查达米尼的伤。孙浩然与维提自觉,不等赛家主开口,便到林子里找藤条、树枝。维提打趣道:
“嘿嘿,跟你一样。”
孙浩然努嘴、皱眉,表示无可奈何。处理好断骨之后,赛哥问出孙浩然断腿时同样的问题:
“达米尼兄弟,如果没地方去,跟我们回家吧,保证饿不死。”
达米尼的回答,也与当初的孙浩然差不多;看来,遭遇到类似绝境,人们的反应,不会有太大差别。
康惠澄忧心干旱,见到众人归来,十分高兴,做饭的时候,不停地说话,除了唠叨地里的庄稼,还唠叨辛苦与寂寞,又谈及达米尼:
“这下好,多一个人为伴,不会那么寂寞。”
第二天,处理完达米尼的断骨,拜祭赛家的龙身人面神,祈求风调雨顺大丰收。赛哥照例牛骨卜筮,又出人意料地吟诵所得卜辞:
“比,吉,原筮。元永贞,无咎。不宁方来,后夫凶。”
见三人均无反应,赛哥追问道:
“你们不知道什么叫‘原筮’吗?会不会卜筮?”
三人摇头,表示不会;维提说道:
“每个人每次卜筮的结果都不相同,所以用三人卜筮选其二的方法,避免错漏。我不会卜筮,但我会解释卜辞。”
赛哥:
“那就好好解释,这可是咱们家的大事。”
维提:
“这是地上有水之象(水地比,坤下坎上),要发大水了!”
赛哥疑问道:
“天这么旱,你说要发大水?你们怎么看?”
康惠澄:
“我家不相信卜筮,就相信一个字,‘干’(乾)!只要敢干、会干,就没有麻烦。”
赛哥:
“浩然怎么看?”
这怎么解释?孙浩然回答道:
“我家只看卜辞,从不卜筮。”
赛哥:
“怎么这么奇怪?”
孙浩然:
“不管旱涝,都不能置之不理,但只能把天灾作为解卦的诱因;无论什么情况,都要以‘德’为主!才能想清楚卜辞的意思。
“我家认为,万事万物都有一个演化过程,没人能够说清楚演化的过程与结果,最主要还是惠澄那个‘干’字,不‘干’,绝对不会有结果。”
赛哥:
“你这种说法倒也有趣,谁也不得罪。我听说,是天道、地道、人道主导人世间的万事万物,到了你这里,怎么变成了‘德’?”
孙浩然:
“大道窈冥,以‘德’为容,从中可以觑见道的踪迹。大道无亲,普施万物,于人则为‘欲’。
“‘比’的本意是亲近和睦,但不同地位、不同处境的人,想法、做法各不相同。必须清楚,我们赛家属于‘小人’,不是君子;能作到的,就是亲近郑老大,紧跟城主,方可‘元永贞,无咎’。”
赛哥:
“嗯,有天灾,便会有灾民。卦象提醒,灾民很凶,城主必须想法子处置,要么驱逐,要么妥善安置,我们赛家能‘德道’什么?”
四人异口同声答道:
“德人!”
赛哥:
“好了,达米尼在家劈柴,我们挑水浇地!”
挑水浇地也不容易,这里只有陶罐,每次挑不了多少水,费力不出活。辛苦劳作,拜各种神,也没换来老天垂怜;一直到夏收,都没下过几滴雨。
收完庄稼、播完种,赛哥叹息道:
“收成只有正常年景的一半,养不活五口人。”
孙浩然叹息道:
“还说不想吃红薯,现在看来,饱餐红薯都是奢望。”
赛哥:
“不怕,马上就到雨季,林子里能吃的东西多,饿不死。康惠澄与达米尼看家,我们到城里觅食。”
进城第一件事,空手拜见郑淼,赛哥道歉道:
“郑老大,年景不好,野菜都没几根,空着手来,真是不好意思!”
郑淼很客气,笑着说道:
“赛家主说哪里话,都是好兄弟、好朋友,不必在意那些俗套!你们看得起我郑淼,能来我家,我就很高兴!”
说完话,郑淼吩咐家人做饭,用不容反驳的口气说道:
“赛家主,孙兄弟、维提兄弟,从赛氏聚走到城里,路不算近。在我家歇歇脚,一起吃个便饭!不要拒绝,不然我翻脸了!”
赛家主毫不客气地回答道: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谢谢郑老大,我们就不客气了!”
四人说着无聊的闲话,伦纳与宗应赶来作陪。饭菜送上,郑老大招呼众人蹲踞一圈,说道:
“赛家主,我一个大男人都不得不说,你很能干,不发家都难,浩然、维提兄弟很不错。日子艰难,没什么好东西招待,汤汤水水,肉都没几块,多多担待。”
赛哥笑着说道:
“郑老大,还是要感谢你的照顾,不然的话,非饿死人不可。”
郑淼叹息道:
“都难啊,我也是没法子,能力有限,不得不量力而为,能保住多少张嘴就保多少,有些事也没办法。好在有一帮同心兄弟,事情才会简单;当然了,再加上你们这些朋友帮衬,不至于出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