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远处，游不归一眼便看到了于半空中遮住了半边天日的乌云黑影。
他一边懊悔又晚了一步，一边命来钱带着他快速靠近安定城。
穿过逆向奔逃的凤军残兵时，他听到有人在问尤国舅是不是和魔族勾结，不然魔族为何穿着羽军盔甲。
还有人震惊恐惧于魔族行事如此丧尽天良。
游不归没有管他们，揪紧灵兽背毛。
来钱足下生灵，身影似一道黑色闪电，迅速穿过了乌压压的凤军。
他之所以来晚一步，便是去寻了琳琅。
游不归先前让琳琅帮他们看过香灰的来历，包裹香灰的布料上残存了琳琅的气息。
他只是试探地问了来钱还嗅不嗅得出琳琅的气息，能不能找到她，毕竟距离遇见琳琅已经过去一天了。
但来钱真的找到了。
琳琅将自己藏于可以望见安定城的高山之上，女子对他们的出现很惊讶，也很警惕。
她立刻意识到有些地方出现了疏漏，被游不归等人发现了端倪，便想将游不归抓起来。
游不归没有与她交战耽误时间，他将躲避之事交给来钱，紧紧盯着琳琅，只问了一句话：“阵眼在谁身上？”
琳琅身形微不可见地一滞。
游不归发觉后，立刻命来钱撤退，不必再与她周旋。
这一声诈唬，已经帮他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一般的阵法，阵法师都是将阵眼融于阵纹刻路之中，只是破阵的方式有诸多不同。
比如上次在秘境时，他需要以灵破阵。
而还有一些阵法，其破阵方式可能是需要有规律地依次击破一些八卦位，或是改变阵法刻纹以达到解阵目的。
阵法千千万，破阵方式也千千万。
但活阵不同，活阵只需找准阵眼将其破坏即可。
游不归想了很久，明裳等人刻意引来修仙者，一定是有其他目的的，但先不论目的是什么，引他们来就一定有风险——比如有人知道如何破阵。
为了计划成功的明裳琳琅，一定会想办法将这个风险规避掉，那对阵眼的设置便要出人不意。
怎么设？游不归猜想的是——设在活人身上。
活人既满足活阵眼的要求，又少有人如此行事，只要背负阵眼刻纹的人处在阵法之中，就能构成完整的阵法，就像一块活动的拼图，随时可以合上最后一角。
加上琳琅在布完阵后，专门去见了风夫人，来钱听到并传回的那些对话中，游不归没有感觉出她们之间有非见不可的缘由——但她们就是见面了。
那他之所以没有察觉到，是不是因为来钱去晚了，或者她们非见不可的理由不是靠的说话？
来钱只是偷听消息，并没有看到她们的动作，如果琳琅和风夫人当时交接了什么却没有出声，他自然也无从知道。
但这个想法太过刁钻，游不归需要确认，于是他找到了琳琅。
她虽掩饰极好，但游不归一直盯着她，还是被他发现了异状。
他的想法也由此确认。
剩下的一个问题是——阵眼在谁身上？
游不归没有多想地就锁定了风夫人。
那夜谈话只有琳琅和风夫人。
琳琅自身离开了阵法范围，也没有靠近安定城的意向，阵眼不可能在她身上。
那就只剩风夫人一人。
“阿瑾师兄！听我说！”
游不归看见阿瑾的背影后，立刻大喊出声。
他现在已经顾不得阿瑾的感受了。
风时和选择了如此行事，那就要承担所有可能的后果。
当她将几十万活生生的人命视作必死亡魂时，不论她最终是生是死，结局注定不会落好。
……
云散头顶，劫云翻涌如倒悬的漩涡，三十六道紫电在云层深处游弋，将坠未坠的雷光映得她半边脸近乎透明。
第一道惊雷劈落的瞬间，云散突然纵身冲向结界，任由雷电贯穿脊骨。
剧痛中她身形消散，化作万千游影，裹挟着暴烈雷光轰然撞向结界。
金石相撞的轰鸣里，她听见自己金丹碎裂的声音。
碎玉般的残片割开经脉，又在雷火中重塑成婴孩蜷缩的形状。
第二道、第三道……数道天雷追着流散的暗影劈在结界同一点，游不归的惊喊声混着血腥味漫上来时，云散终于从雷光织就的罗网里窥见结界出现一丝裂纹。
“还差一点……”
金色元婴在雷火中睁眼的瞬间，云散重新现形，升月剑划破天际，化为一道流光应召而来。
少女气势凌然，威压如山，以元婴之力举剑凝气，剑尖携雷裹电，带着至纯至刚的天煞之气击碎了那蛛网结点。
灵气激荡，安定城上空爆发出巨大的震荡波纹，将城外邻近的树木绞得粉碎。
结界，破！
阿瑾和游不归同时冲入安定城，前者直奔明裳，后者看了眼似无大碍的云散，定神寻找风时和的身影。
云散气息紊乱急促，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她本是带伤，又强行突破，刚晋元婴的境界极其不稳定，她甚至能感到那小小元婴身上有着细不可见的裂纹，经脉各处也如即将碎裂的琉璃管——那是一口气吸收九婴妖力又被天雷冲击后，无法承纳力量而崩裂的痕迹。
但云散不敢耽搁，她咬牙忍下尖锐的刺痛，倾身飞入城内，左手一抬，脚下幸存的将士黑影自地上跃起，牢牢将他们护在其中，隔绝了血手的追赶缠绕。
救下这边的将士后，她立刻飞向下一片区域。
白光森森血雾弥漫的安定城中，陡然生长出了蚕茧般的黑影，护住了仅存的生灵。
明裳平静的眼神骤然沉下，她聚起魔气，立刻朝云散飞去。
“明裳！够了！”阿瑾怒吼，横剑拦下明裳，“你低头看看！那些碎肉血河还不够你的目的吗！”
云散回头看了一眼二人，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决定还是先把人救下。
明裳看着远去的云散，知道要先解决阿瑾，她黑眸转紫，声音低哑冰冷，一字一顿道：“阿、瑾！滚开！“
阿瑾握紧了剑柄，双目赤红，他心中想起刚刚游不归告诉他的话——琳琅布阵，阵是活阵，明裳肯定知道阵眼。
要破阵，就必须让明裳把阵眼说出来。
甚至——杀了她。
他咬破舌尖，甜咸的血腥气提醒着他明裳已经不是以前的明裳，身后的云散和脚下的凡人都会因他的一念之差走向不同的结局。
阿瑾单手结印，天行宗秘法启动，他的内伤痛感被镇压，澎湃的灵力充斥于体内。
阿瑾直冲明裳，声音低哑难抑：“……明裳姐姐，你做错了事，我不能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