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瑾再度身受重伤,明裳抓着他狠狠朝游不归砸去,趁来钱跃起接住阿瑾的空隙,她猛然朝游不归袭去。
“游不归!”阿瑾咳了两声,惊喊道。
游不归低声让他待着别动,刚提剑准备拼一把,天上陡然传来巨大的灵威。
阿瑾望着天上的来人,眸光微亮:“是剑长老!是我们宗门的人!”
天行宗的支援终于到了,但他们看着安定城这一幅地狱之景,眸光也是大震。
安定城残活的将士被云散用影子包裹住了,在他们看来,就是白光血海中生出了无数黑瘤,黑瘤周围围绕着无数血红雾手,与黑影互相啃噬搏斗。
剑长老快速扫视了一圈,目光停在了对峙的明裳和游不归两方人马上,他眉眼一沉,立刻召剑刺向明裳。
明裳紧急撤退。
游不归见明裳被天行宗人拖住,便望向那个红色肉瘤,眼神微凝,持剑划出了“不埋名”的起手式。
这是他唯一能调动周围灵气的方法了。
阿瑾看着他,不知他要干什么。
但等游不归砍破肉瘤,露出里面神色痛苦的风时和后,阿瑾的眼睛陡然睁大:“娘……”
风时和还没死!
阿瑾亲眼看着她被雾手吞吃,本以为她已经死了!
阿瑾连忙爬起来要去救下风时和,却被游不归按住了身子。
肉瘤前的血红雾手发现了他们的意图,争先恐后地朝他们袭来。
来钱迅速避开,灵活地往上跃起,那些雾手抓不到人,愤怒地朝高空伸着。
“小师弟!阿瑾师兄!来钱!”
云散的喊声突然响起。
她黑影一闪,落在了来钱背上,脸色异常苍白。
游不归眼神一紧:“你怎么了?”
云散咬牙忍下经脉的刺痛,安抚地笑了笑:“没事。”
云散看向被围攻的明裳,心里一刺,抓紧游不归的手道:“小师弟,你能破阵吗?”
游不归先是摇了摇头,再看了眼阿瑾,又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轻声将自己的猜测和琳琅的反应说了出来,阿瑾在一旁陡然呆住。
“……所以,你刚刚是骗我,你说要去救人其实是去找我娘……”阿瑾喃喃道。
游不归轻轻叹了一口气:“抱歉。”
为了破阵,他是一定要找到风时和将她杀死的。
但风时和是阿瑾娘亲,不管阿瑾现在有没有彻底放下,她终究是不一样的存在。
游不归拿不准阿瑾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若是阿瑾拦他或是不忍下手,只会给破阵白白添了阻碍。
游不归只能选择隐瞒,甚至支开他去拦住明裳。
而且,他杀死风时和,比让阿瑾亲自去动手要好得多。
别人杀了自己娘亲,和自己杀了自己娘亲,感受终究是不一样的。
阿瑾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不怪你。”
这次凤城危机,处处都是他至亲之人的身影,是他不够果断成熟,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云散,拜托你了。”
三人里面,只有云散能把风时和抓出来。
云散点点头,暗暗咬了咬牙,手指张开,忍着识海似要崩裂的痛苦,操纵着三人的影子穿过底下狰狞的雾手,从肉瘤中将风时和抓了出来。
影子消散,云散抓住风时和的手,将她放在了来钱背上。
撤开手时,云散身形一滞,微微失神地晃了一下,游不归连忙拖住她的身子扶她坐下,眼露担忧。
云散瞥了眼风时和的腹部,将手放在了游不归的手腕上。
少年微微一怔,似是明白了什么。
风时和一手护在腹部,一手垂在身侧,她微微睁开了眼,脸上浮现了白色的阵纹,目光空虚,似乎渐渐失了神智。
她先是望见了天上的天行宗门人,也望见了被捕的明裳,风时和微微偏头看向阿瑾,眼神失焦,难抑痛苦,但她仍平静地要求道:“……阿瑾,杀了我。”
阿瑾急促地吸气,他不知为何,心里冒出一股强烈的愤怒,让他的额头几乎爆起青筋。
他猛地抢过游不归的剑,剑锋骤然抵住风时和咽喉,阿瑾嘶哑地怒吼:“为什么!”
他想问风时和,为什么要和明裳做出这种事,为什么凤国偏偏向天行宗求了援,又偏偏是他来了凤国!
他想问风时和,有没有哪怕一刻考虑过他的感受!
让他接连目睹至亲至爱之人是如何滥杀无辜,又让他来做弑母的刽子手,行终结之事,她有没有想过他身处其中该如何解脱!
但阿瑾看着风时和空荡荡却痛苦的眼,那些质问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
他忽然垂下了身子,跪在来钱背上,伏低了头流泪,问的却是:“……你为什么要送我那把剑?”
风时和的意识似乎已经模糊了,她没有回答,只是道:“……阿瑾,我们只是过路人。”
凡人短短几十年的寿命,于修士一生如昙花一现,她无意成为少年心中的一颗痣,但天命弄人,她似乎还是给他带去了伤害。
阿瑾握紧剑柄,剑尖悬在风时和的心口上,微微颤动。
“……阿瑾。”风时和看着不断接近的剑长老,又喊了一声。
游不归看着云散紧紧绷住的苍白脸色,又看了看地上那些被雾手撕咬的黑影,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阿瑾师兄,要不……”
“噗呲——”
剑身穿过盔甲的缝隙,深深刺入了风时和体内,她的眼睛不受控地微微睁大,然后渐渐黯淡下去。
临死前,她淡淡笑了笑,声音叹息:“……你做得很好。”
风时和死了。
地上的阵法似乎感应到什么,血红雾手渐渐消散,那些肉瘤也隐没于地面,阵法的白光渐渐变淡,安定城内似乎平息下来。
云散再三确认那些雾手的确不会攻击后,才收了妖力。
那些黑影撤去,将士重回大地,他们瘫坐在地,痛哭出声。
云散看向天上,剑长老身后跟着锁住明裳的天行宗弟子,正朝他们飞来。
她强撑着身子站起身,看着垂着头生死不明的明裳,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就在这一瞬间——
天地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