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宗门名声一落千丈。
浮屠塔和明九夭身死的真相被揭开,让诸多受到蒙骗的修士愤慨不已,纷纷言道不能再让四大宗门独揽大权。
凤国与景城一事也被口口相传,不少凡间帝王表示需要修仙宗门给个交代,质问修士怎可将他们凡人当作猪狗屠戮?
还有不少氏族为巫族发声,他们并不知晓巫族的详细内幕,只知这一脉被明九华全部献祭,仅存的两个血脉在小宗门苟活。
不少小宗门趁势崛起,吸纳了许多为了反抗四大宗门的修士。
但修仙界还是最看重实力,四大宗门的实力暂且无法被超越,统领的权柄依旧被捏在他们手里。
对四大宗门来说,修仙界的这些风波他们已无暇顾及,如今他们要处理的,是浮屠塔后续镇压该如何进行,魔门封印已经不稳,若是真的破掉,又要如何与魔族相抗?
“师祖!外面说的都是真的?!”阿瑾死死盯着长元尊者,紧紧握着拳,愤怒到不可自已,他浑身发抖,觉得太过荒诞,“天行宗真的是名门正派吗!”
推一个弟子出去,替四大宗门背上所有罪孽,这真的是自诩仙道名门的仙宗能做出来的事吗?明明她才是最初的救世主!
阿瑾泪眼模糊:“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她……”
她受尽冤屈,痛苦而死,重生之后却依旧心怀苍生,不曾怨怼。
她拯救了景城,在秘境里死保他们这群无知的少年,即使被视为非我族类的妖孽也依旧宽容。
她在凤国强行破阵,最终又为了保护他们死去,她是她,即使遭遇不公,也不曾变过。
阿瑾跪地痛哭,发泄一样怒吼着:“为什么——!”
他无法接受。
阿瑾不懂,仙道不是纯粹而正义的吗?
师尊和明裳都是这样教他的,但他们却为何双双入了魔,留他困在其中无法挣脱?
长元尊者看着伏地的少年,眼神哀怜,他的脸色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惨白。
他沉默地蹲下,将一柄剑放在了阿瑾面前,艰声道:“……吾等有愧。”
长元尊者的手轻轻悬在了阿瑾头上,似乎是想安抚安抚他,但在落下的前一秒,他还是慢慢收回了手。
他站起身,一并带走了靠近阿瑾的温暖,再度恢复了那个身为第一宗门宗主的威严冷肃:“本尊要与其他宗主商议后事,阿瑾,允你休整两日,两日后,去协助长老善后凤国与魔族勾结一事。”
白衣尊者向殿外走去,衣角带起一阵轻风,似要搅乱殿内沉闷窒息的空气。
他一脚踏出了门槛,在灼烈的日光刺来时,他听到了一声重响,身后少年嘶哑的声音低低传来:“……阿瑾叩请,宗门除名。”
长元尊者身子一顿,他仰着头看着天际,闭了闭眼,然后睁眼继续向前。
“自去事务堂,弟子令牌与宗门服一并归还。”
“是。”
“那剑……是你师尊先前留你的,带走。”
阿瑾五指在地上爬索着,终于握紧了剑柄,他的泪水打湿了地板,在身前氤氲开一团水迹。
少年狠狠磕了三个头,深深叩地:“谢尊者宗门教养之恩。”
*
云散就是明九夭,明九夭就是云散。
从游不归那里知道这个消息时,御灵门一众人怔愣了许久许久。
看着云散惨白毫无生气的脸,元宝紧紧捂住了被牙齿紧咬的唇,泪水陡然失控。
她惶然地看向其他惊愕到失语的人,最终看向了神情淡漠沉寂的黑衣少年。
怎么可能?
小师妹就是那位尊者?
小师妹死了?
“没有,九华尊者复活了她。”门铜陡然抓住了元宝的肩,硬声打断了她的悲痛。
门铜表情冷硬,既像说给自己听,又像说给别人听:“她没死,那个阵法如此阴邪,九华尊者既然用了,就说明肯定有用,她只是魂魄被强行移身,被带去了魔界。”
只是他也不敢相信,云散居然就是明九夭。
不能怪他们没往这方面想过,当初九夭尊者魂飞魄散的消息人尽皆知,而修士一旦魂飞魄散,就不可能有再生的机会。
更别提白青他们为了寻找九夭尊者残魂做的那些事了。
修士又不像凡人可入轮回,所以才被称为身死道消,神魂俱灭。
那位尊者的死,是无人质疑的完全消失,谁都不会想到她居然活了过来。
门铜看着游不归,有点担心他受不住真相的冲击,不仅是云散身份问题,还有她身为明九夭时所受的那些冤屈与磨难。
云散又是在游不归眼前被移魂的,他那一刻还不知浮屠塔一事,一定是认为云散已经死了。
但出乎他意料,黑衣少年表情异常淡漠,他极为平静地对他们点点头,然后对灵极尊者道:“师父,可否为小师姐寻一灵棺?”
灵极尊者看着游不归脸上覆盖了半张脸的红斑,心里闷痛:“好。”
游不归取下云散手上的灵戒,套在自己手上,然后将云散的身体交给了灵极尊者:“弟子想去碧水宗一趟,请师父照顾好小师姐。”
云散身上的升月剑忽地出鞘,悬于游不归面前嗡鸣阵阵。
游不归看着它,轻轻将它归于剑鞘,挂在了自己身上。
剑鸣停息。
元宝忍不住拉住了游不归的衣角:“小师弟,要不要我们陪你去?”
游不归轻轻摇头,眸光淡淡:“我去去就回,元宝师姐,别担心。”
元宝呐呐点头:“那你小心。”
*
碧水宗。
白青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目光空洞。
落葵眼眶通红,端着药碗跪在床边:“尊者,喝点药吧。”
决明背过身握了握拳,仰头拂去泪光。
曲自涯坐在她的床边,替白青掖了掖被角,劝道:“阿青,身子重要。”
他见白青毫无反应,叹气道:“阿九要担心了,她被明九华他们带去了魔界,你想把她救回来,也得有个好身体。”
室内沉默许久,终于,床上的人微微侧了侧头,眼角带着湿痕,嘶哑道:“……药给我。”
白青坐起身,喝完了药,她刚将药碗递给落葵,就有弟子在门外小声道:“尊者,有个自称游不归的少年在山下求见您,称有九夭尊者的消息。”
白青一怔,哑声道:“……让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