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不归的眼珠急速颤动,长剑白布寸寸掉落,恐怖的寒气迅速在湖水中蔓延开来。
他握紧了剑柄,冷静地寻找着明九夭的身影,手臂一挥,长剑狠狠划破了湖水。
离奇的是,剑光划过之处,湖中竟生生裂开了一道口子,边缘如伤口般鲜血淋漓。
赤色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在水中漫开,游不归陡然僵住了身子。
他惊骇地看向那道血口,一股令他震惊的力量从中传来——那“血口”内竟似含有天道意蕴。
他看了眼空荡荡的湖水,又划出了几道口子,结果每一处都裂开了一道血淋淋的红色缝隙,眨眼之间,湖水已经变成了淡红色。
当他再次举剑,想冻结这片湖水时,他额上的印记突然浮现,一股锥心之痛从心尖窜到头顶,让他陡然之间剧烈颤抖起来。
游不归咬紧了牙,他扶着头环视着湖水,依旧没有发现明九夭的身影,而那空寂幽深的黑洞,却开始慢慢闭合。
最终,他握紧了剑柄,划开湖水冲了进去。
*
明九夭被湖水包裹时,她立刻想告诉游不归和初渊,无妄镜出现了异况。
但当她转头时,却发现那两人早已消失。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无妄镜的传送的确不是固定的,先后进入的人不一定会落在同一个地方,但若是握手结伴入镜,是不会被分开的。
以往她和绫罗一起进入无妄镜时,都不会被湖水分散。
不,准确地说,是不会感受到“湖水”。
那面湖只是无妄镜入口的一个具化,它并不是真正的湖泊,只是一道入口而已。
就像无妄镜在一域的入口是一片呈暗色的浮云,在二域的入口是一棵粗壮高耸的古树。
湖水带着她流动着,明九夭闭上眼,没有挣扎,直到她感受到了熟悉的“进入感”,耳边的水流声消失,她才睁开眼站稳了身子。
眼前是寂静蓊郁的森林,黑色投影在地上微微颤动着,那是在风中摇晃的树叶阴影。
倏尔之间,明九夭听到了身后传来马车轱辘滚过的声音,她转身看去,一辆不会出现在魔域中的马车被一位带着草帽的车夫赶着,正沿着大道往远处驶去。
土黄色的宽阔大道前,还站着一个她很熟悉的魔族——初渊。
只是初渊头上的银色魔角消失不见了,他正笑着朝她挥手:“师姐,到了哦。”
明九夭没有接话,她面无表情地向前走了一步,随着她的迈步,一团黑影从她脚下的影子中迅速向四周扩散,如领域般蚕食着大地,黑色阴影眨眼之间就盖住了初渊脚下的土地,攀上了他的双腿。
初渊气定神闲,一动不动,非常配合地等她确认。
明九夭感受着心域传来的感觉,惊讶地挑了挑眉。
下一瞬,黑色领域迅速收缩,没入她的影子中消失不见。
“相信我不是幻觉心魔了吧?”初渊早知如此,此刻笑着夸道,“师姐,你这东西真是好用。”
“你不怕我是假的?”明九夭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问道。
周围看着很像修仙界,月镜是心魔境,虽然明九夭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心魔,但每次进入无妄镜,月镜都会给她整出点新花样。
所以她被送到修仙界也不是第一次了,或许是无妄镜认为她对过去心有执念吧。
在这点上,明九华和绫罗也是。
那两人其实一开始都不赞同她做一域域主,因为一域偶尔会有修士误进,他们非常害怕她从中知道过去。
但明九夭本就是为了救那些修士才选择一域的,自然不会听他们的。
只是为了安他们的心,她一般救下人后就会让对方立刻回去,不会过多交流,也放任了明九华对她的“保护”。
但无论无妄镜和明九华二人如何担心她,明九夭依旧不觉得自己会因为过去那些事情产生心魔或执念。
说来也奇怪,她就是对自己以往遭受的事生不起“恨”。
她也曾想过这个问题,最终还是将其归结于是她“自己”做的选择——不论是吸收魔气也好,还是救阿瑾他们也好,都是她自己先选择了那样行事。
不过因为每次进入月镜的场景都不同,倒是让明九夭起了另外的心思:月镜是帮试炼者锻炼道心的,那每次变换的场景,是不是就是她容易滋生心魔、道心不稳的点?
那她岂不是可以利用这点解开那一个个松散的“心结”,逐渐将心魔扼杀在摇篮?
想通这点后,她便利用月镜修炼,因为心思通明,修为的确是迅速增长。
眼下,明九夭以为月镜又是将她放进了修仙界的幻境里,所以她第一时间展开心域确认了初渊的真假。
心域是她的特殊能力,是她心中曾属于“影妖”的一部分,也是月镜认为她身为“云散”时的执念。
大概是从当初九婴秘境里的灵狐获得了灵感,最终被她抱着试试的心思,借月镜的力量将心域炼化了出来。
心域覆盖之地,幻觉之类的术法力量都会消失,非常适合用来判断对方是人是鬼。
显而易见,这个初渊是真的初渊。
明九夭皱着眉跺了跺地面,心里总有种违和感。
因为除开初渊,眼前她所感受的其他事物,都给她一股强烈的真实感,不应该出现在月镜里的真实感。
难道这里不是幻境吗?明九夭沉思了一会儿。
不过月镜变幻莫测,也不是只有幻境一招。
她心想:难道是别人的记忆?游不归的?还是她又成了别人的心魔,被卷了进来?
如果是后者,那就能解释为什么她感觉不到是幻境了。
明九夭以前遇到过一次:她所在的“明九夭”是绫罗执念中一份子,“她”本身就是幻境的一部分,是幻境造物,那幻境的事物对于“她”这个幻境造物而言,就是真实的。
月镜把她的灵魂塞进了那幻境造物上,她无法自己挣脱,因为并不是自己的主场。
而因为绫罗对她的死心结难解,她只能不断地在那具身体里反反复复遭受浮屠塔的魔气吞噬之痛,那是唯一一次她差点出不来的试炼。
那次之后,绫罗也不敢再强行要求和他一起去无妄镜了。
明九夭看向初渊,眼神动了动,暗道:不会吧?初渊的心魔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