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不归进入那个黑洞后,看到了万千镜片构成的纯黑空间,空间里充斥着疲惫、麻木又冷漠的气息,只有那些细碎的镜片努力发出着微弱的亮光。
空间深处,有个坐在角落紧抱着自己的女子,她双手环膝,将脸埋进了双臂之间,看不见容貌。
她的身影如云如雾,仿佛一阵白烟拟出的人形,脆弱缥缈。
游不归踏入空间时,她未曾变化半分,只是不断有淡淡的光点从她身上溢散出去,然后被深黑无尽的空间吞没。
游不归握紧了剑,眼神冰冷警惕,他小心地避开那些破碎的镜片,一步步朝那女子走去。
突然,在他距离她一步之遥时,一股强烈的睡意从他脑中升起,女子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那一步之遥眨眼之间又被拉得很远很远。
游不归举剑刺破了自己的掌心,剧痛与寒气让他短暂地意识清醒了一下,但很快,更加浓重的睡意席卷了他的大脑,尽管他竭力让意识保持清醒,却依旧被带着陷入了沉睡。
闭眼前,他看到那女子抬起了头,但面容在过于遥远的距离与他浓重的睡意中变得模糊不清。
游不归的身影骤然在黑色空间消失不见。
*
月镜,修仙界凡世。
“公子!你别跑了!”
“公子!求你行行好,饶了我们吧!”
“公子!外面很危险的!”
伴随着几人无奈的呼喊,一名玄衣锦袍的年轻男子快速利落地翻越了院墙,跨过结界跑了出去,远远将那些追赶他的人们甩在了后面。
他召出灵剑,刚想直接就跑,但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扯下自己束发的发带扔进了结界。
墨发随风飞舞中,他双眸清亮,湛湛如星辰,过于出众的容貌在他神采飞扬的神态中显得更加耀眼。
他潇洒地挥了挥手,道:“给你们个东西交差!就说拦我了没拦住!爹娘不会怪你们的!”
说完他驱动着灵剑,眨眼之间如流光窜了出去,剩下几人捧着发带站在院中苦着脸面面相觑。
“怎么办?”
“公子已经能控制灵气吸纳了,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对,我们公子修为还是不错的。”
“那我们直接跟夫人他们实话实说吧。”
有人瞅着大管家:“管叔,你修为和公子差不多,怎么不追上去?”
被称作管叔的中年男子肃容道:“你懂什么!公子先跑了,修为差不多的情况下我是追不上他的!”
那人不相信地撇嘴:“你最好真是。”
“唉,你!你刚刚怎么不用力抓着!我都看到你摸着公子了!”
“就是!我也看到了,你是不是就是想帮公子逃跑?”
“那我还看到你偷偷把空间灵器塞给他了呢!”
“我……我哪有!”
管叔突然插嘴打断了他们的争执:“灵器里备了换洗的衣物没?公子爱干净,净身术他不喜欢。”
被戳穿的人立刻厚着脸皮接话了:“备了备了,我都挑的他喜欢的颜色。”
“还有吃食呢?公子喜欢吃些零嘴。”
“……我,我趁你们不注意偷偷放了……”有人红着脸弱声道,“公子睡觉用的睡枕我也放进去了。”
其他人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拍了拍他的肩:“干得好!”
既然大家都是叛徒,何尝不是另一种层面的团结?
“咳,我们去收拾一下公子的屋子吧。”
为了让夫人老爷不要太生气。
……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玄衣男子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儿一边漫步走在街巷之中。
他时不时地探头看看两边的小贩摊子,脸上带着新奇的趣味,但每每他一靠近,那些摊主总是露出一副警惕小心的表情。
玄衣男子微微失落地转正了身子。
他这身富贵的衣着和俊美的脸蛋实在过于招摇,早就惹来了不少注目,此刻他的神情转换被不少人看在了眼里。
有个卖糖水儿的老婆婆没忍住心中欢喜,试探地喊住了他:“小公子啊,喝不喝糖水儿啊?”
玄衣男子脚步一顿,扭头看向那名老婆婆,又转首望了望四周,最终指着自己笑容灿烂道:“您在问我?”
老婆婆见他笑得耀眼,眼神惊喜有神,心里的忐忑顿时消失不见,笑着点头道:“是呀,小公子喝不喝糖水儿?可甜可香了。”
玄衣男子连忙凑了过去:“喝,多少钱?”
见他掏出了一块闪闪发光的石块,老婆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惊讶道:“小公子是仙人?”
她本以为只是个矜贵的凡间公子哥。
老婆婆神情敬重,连连弯腰道:“这灵石太贵重了,把我整个摊儿都送给仙人也不够呐,老婆子受不起。”
玄衣男子接住她弯腰的身子,脸上带着又搞砸了的懊恼神情:“哎,您别这样,我换个就是了。”
他摸了许久,终于摸出一点小小的碎银,但这一点也足以换上一百多文,比起一碗糖水儿的价还是太贵重了。
见他愣在了原地,有些不安又无措地看着自己,老婆婆莫名心软了些,起手舀起了糖水儿:“仙人不用给钱,老婆子送您喝。”
“这,这怎么能行?”玄衣男子接过了老婆婆递过来的糖水儿碗,看着那缺了一角略显破烂的小碗,只是端着却没有喝。
他读过的书里,有很多都描述了凡人生存之艰,眼前这位婆婆衣着虽然干净整洁,但仍有很多补丁,脸上沟壑深深,皮肤带着黝黑的暗色。
她年龄大了,还支着这个摊儿卖糖水儿,已是不易,他怎可白吃她的东西?
玄衣男子左右望了望,终于,一位卖肉的屠户把刀钉在了案板上,擦了擦手粗声道:“我这能换!”
玄衣男子眼睛一亮,放下了糖水儿碗,走过去递过了那碎银。
屠户咬了咬,掂量了两下,然后数出了一百五十文给他:“我这手就是秤,你这碎银大概就这么多。”
玄衣男子点点头,接过了那一百五十文,然后又留了五十文左右:“谢谢了,给我点肉吧。”
屠户挑了挑粗眉:“仙人也吃肉?”
他怀疑的目光明显更像是问:你知道肉怎么吃吗?
玄衣男子扬唇一笑:“吃,吃得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