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再三强调了加急,当天半夜血检结果就送了过来。
果然,是人为。
虽然表面上是心源性猝死,但通过进一步检测,在启老的血液里发现了少许未代谢的氯丙嗪。
这种药少量服用可以安定睡眠,但如果超量则会给心血管造成压力,从而减少血管氧含量,导致心源性猝死,极易伪造成老年人器官自然衰竭导致的急性去世。
因为很多老年人本来心血管的氧含量就不高,每年死于心源性猝死的老年人足足占了老年人病亡的七成,所以医院只进行了常规检查,才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这会儿在VIp病房中,几个孩子已经熟睡。
苏星河打了四袋挂水,淋巴的红肿情况也消下去不少,断断续续也算是可以说话了。
她捏着报告单:
“所以,是顾文鸳买通了那个助理,偷换了启老的药?”
如果偷换药物,那就一定会有残留!
顾寒川摇头:
“顾文鸳不会那么不小心的。一定还要其他方式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
他分析道:
“毕竟按照顾文鸳威胁你的话,如果你不走,启老是不会出事的。那么他是怎么控制毒发时间的呢?”
苏星河点点头,眼中精光一闪。
她打开二宝的电脑,调出白天二宝黑入活动现场监控的历史记录,将时间调到了顾寒川找到她的那个时间段。
可以看到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走到启老身边,询问他面前的茶杯是否要续水,启老点头示意,表示感谢。
而启老喝了几口茶之后,从他背后的动作能看到整个人昏昏沉沉,脑袋开始摇晃起来。手扶着太阳穴,好似十分痛苦的样子。
没几秒,整个人便倒在了桌子上,还因为动作太大将茶杯盖碰掉了地上。
虽然启老趴在桌子上的动作不好判断是累了想休息还是不舒服,但是瓷茶杯碎落在地还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可偏偏就在茶杯碎地的那一刻,苏星河打开了会场的大门……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凑着热闹,齐齐回头向她看去,根本没人在意这时已经在趴在桌子上痛苦抽搐的启老。
而等苏星河一路从会场的大门进来走到台上,和评委们挨个打招呼的时候,启老已经一动不动,没了呼吸。
看着电脑里的监控回放,苏星河崩溃的用双手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在指尖:
“是我,竟然是我……”
如果不是她在那个时候忽然闯入,那杯盖“啪”的一声碎裂在地,一定会有人及时发现!
即便是早一秒,也多了一丝生还的机会!
可是她偏偏……
可是她偏偏!!!
顾寒川看着苏星河极度破碎的样子,将她深深挽入怀中:
“不怪你,不怪你。都是我大意了,只顾着找你,不知道顾文鸳胆子这么大,竟然会闹出人命!”
顾寒川眼神阴冷。
顾文鸳,几年不见,手段竟然如此阴险毒辣。
“一个都不要放过!我要他们为启老陪葬!”苏星河在顾寒川的怀中痛苦地抽泣着。
那个助理,那个扮成工作人员下药的人,还有顾文鸳,她统统都要他们付出代价!
顾寒川点着头,犹豫了半天还是问道:
“你……通知启老的妻子了吗?”
苏星河表情悲伤:
“她已经买了最早一班的机票,明天凌晨就到了。”
刚刚通话时,mary在电话里冷静得可怕。
她没有哭,也没有激动的情绪,只是沉默半晌,说了一句话:
“我要订票去中国,明天见!”
就挂了电话。
第二日一早,苏星河和顾寒川一身黑衣,早早地便在接机口等待。
不久,启老的妻子——mary一身粉色的粗呢套装,满头的银发梳理整齐扎成发髻,带着时髦的墨镜涂着鲜艳的口红,拎着一个手提包便走了出来。
远远看去,活力四射,根本不像一个已经七十岁的老太太。
启老很宠她。
都说爱人如养花,启老将她养的极好。
可惜……
“嗨!星河,好久不见!”
mary说着蹩脚的中文从出口走出,紧紧地抱住苏星河。
“mary,实在是抱歉,都是我们没有照顾好启老……”
苏星河一看到mary,心中的愧疚再次涌了上来。
mary灿烂一笑:
“星河,不要这么说。他已经七十多岁,活够啦!半截身子,已经入土啦!”
一边说,一边还用手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顾寒川对着mary说道:
“您好,我是星河的丈夫顾寒川。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认识您。你还有行李吗?”
mary摇摇头:
“就带了这么一个拎包。岁数大了,不喜欢带那么重的箱子。我们走吧,看看那个死老头。”
叫了一辈子死老头,这回不是戏言,倒是成真了。
说完,将墨镜摘下推到头顶,端详了会儿顾寒川,对着苏星河眨眨眼:
“这就是你那个便宜老公?那几个小宝贝的便宜爹?电话里就听说人不错,这么一看,长得也是一等一的好,祝福你们。”
很快,几个人来到了京城西郊的教堂。
在mary来之前,就已经电话授权苏星河处理了那些繁琐的签字。
这会儿启老已经被妥善安置在教堂的告别式屋中,不允许外人打扰。
mary穿着高跟鞋走上前,看着棺椁中启老那安详的脸,却忽然伸出手,“啪”的一声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一巴掌打的苏星河和顾寒川都瞪大了眼睛,接下来mary的话更是让他们所料未及。
“死老头,你记仇是不是!嫌弃我把你赶来中国工作,就干脆不回家了?你就自己死吧!按你们中国的话,你偷偷乱死,就是不得好死……”
她念念叨叨的骂了起来。
也不知道骂了多久,mary终于骂累了,回头看着苏星河:
“星河,你必须把他带回法国,我们家院子里的那个花园,你还帮我浇过水的。记得吧?就埋在那,我让他天天帮我浇花,当肥料!让他偷懒!”
说完,又好像心疼刚刚那一巴掌打得有点重了,伸手轻轻地揉了一下,回头对着苏星河顾寒川说:
“我们要亲吻了,你们需要回避。”
苏星河和顾寒川对视一眼,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
“她一直都是这样吗?跨国航班也不带行李?”
顾寒川和苏星河在门口等待许久,回想起刚刚接机口的场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苏星河摇头:
“mary最爱美了,平时我们从吉维尼去趟巴黎她都要带七八套衣服,不知道这次……”
苏星河说到一半,慌张地看向顾寒川,两个人连忙推开告别室的门!
mary已经倒在棺椁边,没了呼吸。
她紧紧抓着启老的手,嘴上依旧挂着微笑,是那么美,又凄凉。
顾寒川在地上捡到了她刚刚用完的注射器,惋惜地看着这一对儿:
“她这次来,就没准备再回去。”
所以穿着好看的衣服,画着精致的妆,来看启老最后一面。
所以,没带任何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