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守府议事厅内,气氛依旧凝重,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白日里袁尚一番慷慨激昂之言,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蓟县官员将领们的心神。夜幕降临,白日的喧嚣褪去,唯有风声呼啸,更显孤城寂寥。
袁尚端坐主位,借着昏黄的烛光,审视着在座的众人。荀攸手持竹简,正在低声汇报着蓟县的详细情况,赵云和典韦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门神,护卫在袁尚身侧,眼神锐利,扫视着厅内众人。
“主公,蓟县城内现有守军八千余人,加上我军一万五千人,共计两万三千人马。”荀攸放下竹简,语气沉稳,“粮草尚可支撑二十日,但需省吃俭用。器械方面,弓弩箭矢缺损严重,铠甲兵器也多有锈蚀,堪用者不足七成。”
袁尚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在寂静的议事厅内显得格外清晰。他沉吟片刻,开口道:“公达,兵力粮草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些。”
荀攸面色凝重,拱手道:“主公,幽州多年承平,武备废弛已久,刘虞大人又素来宽厚仁慈,不事武功,以致幽州边军战力孱弱。蓟县城防虽算坚固,但年久失修,多处破损,若鲜卑大军全力攻城,恐难持久。”
“嗯。”袁尚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赵云,问道:“子龙,城外鲜卑动向如何?”
赵云抱拳道:“主公,鲜卑先锋五千骑兵已抵达蓟县城外二十里处,斥候回报,鲜卑主力大军也正加速赶来,预计明日午后便会抵达蓟县城下。”
“明日午后……”袁尚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典韦瓮声瓮气地说道:“主公,俺老典请命,率军出城,杀他娘的鲜卑狗贼!让他们知道知道,俺们的厉害!”
袁尚笑了笑,摆手道:“典韦,你的勇猛我自然清楚,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鲜卑兵锋正盛,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我们兵力本就处于劣势,更要以智取胜。”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诸位,如今蓟县危在旦夕,我们必须尽快定下对策,方能化解危机。”
幽州别驾从事韩珩小心翼翼地问道:“袁牧,不知您有何妙计?”白日里袁尚的强势,已经彻底压制住了他心中那点小心思,此时的他,只想紧紧跟随袁尚,渡过眼前的难关。
袁尚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说道:“眼下之计,唯有坚壁清野!”
“坚壁清野?”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解。
荀攸眉头微皱,沉吟道:“主公,坚壁清野之策,虽可消耗敌军粮草,迟滞其进攻速度,但蓟县城外百姓众多,若尽数迁入城内,恐会造成城内粮草更加紧张,且易生动乱。”
袁尚解释道:“公达所虑甚是。但如今形势危急,顾不得许多了。若不坚壁清野,任由鲜卑大军掳掠乡野,则百姓遭殃,民心涣散,于我军守城不利。再者,城外粮草物资,若落入鲜卑之手,岂不是资敌?与其如此,不如尽数收拢入城,虽会增加城内压力,但总比资敌要好。”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坚壁清野并非只是将百姓迁入城内。还要将城外所有村庄、城镇的粮草、牲畜、器械等一切可用之物,尽数搬入城内。房屋、井窖等无法搬走之物,则尽数焚毁、填埋,不给鲜卑留下任何可资利用之物。”
赵云抱拳道:“主公此计甚妙!如此一来,鲜卑大军即便兵临城下,也只能面对一座空城,粮草补给必然困难,士气也会受到打击。”
典韦挠了挠头,憨声憨气地说道:“主公,这坚壁清野,听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俺老典这就带人去把城外那些村子里的粮食都搬回来,一把火烧个精光,看那些鲜卑狗贼还怎么嚣张!”
袁尚哈哈一笑,指着典韦说道:“典韦,你还是这么心急。此事不可鲁莽行事。坚壁清野,关系重大,必须周密部署,方能万无一失。”
他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沉声道:“传令下去!即刻召集蓟县县令、县尉,以及各乡亭长,前来牧守府议事。荀攸,你负责拟定坚壁清野的具体章程,务必细致周全。赵云,你率亲卫营,协助县兵,维持城外秩序,确保百姓迁徙顺利进行。”
“喏!”荀攸、赵云、典韦齐声应诺。
袁尚起身,走到议事厅中央,目光炯炯,环视众人,语气铿锵有力地说道:“诸位,此战关系幽州存亡,关系我等身家性命!我袁显甫在此立誓,定要与诸位同心同德,共御外敌,誓死守卫蓟县!绝不让鲜卑胡人,踏入蓟县半步!”
“誓死守卫蓟县!”众人齐声高呼,声震屋瓦,原本低沉的气氛,顿时变得激昂起来。
夜幕下的蓟县城,灯火通明,一队队士兵在城内城外奔走,传达着袁尚的命令。县衙、乡亭的官吏们,连夜行动起来,挨家挨户通知百姓,收拾细软,准备迁徙入城。
城外,哭喊声、叫骂声、牲畜的嘶鸣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景象。百姓们拖家带口,扶老携幼,赶着牛羊,推着车子,如同潮水般涌向蓟县城门。
赵云身披铠甲,手持长枪,率领亲卫营,在城外维持秩序。他目光如炬,神色肃穆,指挥着士兵们,引导百姓有序入城。
“乡亲们,莫要慌乱,莫要拥挤!冀州牧袁大人有令,鲜卑贼寇即将入侵,为了大家的安全,请大家尽快入城避难!粮食、牲畜、器械,都带上,一样都不要留下!”赵云的声音洪亮,传遍四方,安抚着慌乱的百姓。
百姓们看到赵云身穿银甲,英姿勃发,如同天神下凡,心中稍安。他们知道,冀州来的援军,是来保护他们的。
城门缓缓打开,百姓们在士兵的引导下,排着队,依次进入城内。城内早已腾出房屋、仓库、甚至街道,安置这些涌入的百姓。
荀攸连夜拟定了坚壁清野的详细章程,事无巨细,考虑周全。从百姓迁徙路线,到物资搬运清单,再到城防部署,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袁尚亲自坐镇牧守府,指挥全局,随时掌握城内外的情况。他知道,坚壁清野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轲比能率领的数万鲜卑铁骑的猛烈进攻。
夜色渐深,忙碌了一夜的蓟县城,渐渐安静下来。城墙上,士兵们手持刀枪,警惕地注视着远方黑暗的夜幕。
袁尚站在城楼之上,寒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眺望着远方,眼神深邃而坚定。
“主公,夜深了,回府歇息吧。”荀攸走到袁尚身边,轻声劝道。
袁尚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望着远方,缓缓说道:“公达,你觉得,我们能守住蓟县吗?”
荀攸沉默片刻,语气坚定地说道:“主公,攸相信,只要主公在,蓟县,定能守住!”
袁尚笑了笑,拍了拍荀攸的肩膀,说道:“公达,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仿佛要刺破这黑暗的夜幕,看到远方正在逼近的鲜卑大军。
“传令下去,再派一队精锐斥候,快马加鞭,赶往涿郡,务必将蓟县的情况,详细告知许褚将军,让他务必加强涿郡防卫,谨防鲜卑偷袭!”袁尚沉声下令。
“喏!”亲兵领命而去。
袁尚知道,轲比能狡猾多端,兵分两路,一路直扑蓟县,一路迂回包抄,意图切断冀州与幽州的联系。涿郡是冀州通往幽州的咽喉要道,也是他的后方根基,绝不能有失。
他必须确保涿郡的安全,才能安心在蓟县与鲜卑决战。
夜风凛冽,吹动着城楼上的旌旗,发出猎猎的声响。袁尚负手而立,衣袂飘飘,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照亮着这座风雨飘摇的孤城。
蓟县,危在旦夕,却也蕴藏着无限生机。袁尚,这位临危受命的幽州牧,正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准备在这边塞风云之中,谱写属于他的英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