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冷藏柜的嗡鸣声穿透七层楼板,在毛璃推门进入病房的刹那戛然而止。
莫作家正靠坐在飘窗边,苍白的指尖抚摸着新书扉页,窗外广告屏的强光将他映照得近乎透明。
那些投射在玻璃上的光影里,无数印着他化疗照片的保健品广告正循环播放。
";您不该看这些。";毛璃伸手挡住刺目的光线,青铜铃铛在袖口若隐若现。
她的视网膜残留着暗金色纹路,此刻正将莫作家胸腔里跳动的器官解析成半透明状态——那颗心脏表面缠绕着青铜色的血管,像极了小摊车新生的饕餮纹。
莫作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在书页上晕开成甲骨文的";义";字。
毛璃瞳孔微缩,看见他骨髓里游走的青铜铭文正在吞噬癌细胞,这是第九枚铃铛生效的证明,却也是倒计时的开始。
";他们连殡仪馆都在用我的书名打广告。";莫作家擦掉嘴角血迹,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告别世界前必读";的营销语。
毛璃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在发烫,那里面封存着三年前车祸身亡的未婚妻骨灰——正是太平间里锁骨嵌着青铜铃铛的少女。
出版社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争吵声明明灭灭。
许编辑将企划案摔在会议桌上,纸页间簌簌掉出伪造的莫作家临终授权书。";销量暴涨300%!
你知道多少作家求都求不来这种热度?";她的珍珠项链突然崩断,滚落的珍珠在毛璃脚边排列成星宿图案。
毛璃按住震颤的青铜铃铛:";您没看见那些抗癌胶囊广告吗?
那家厂商上个月刚出过汞超标事故。";她眼底金纹暴涨,许编辑耳后的皮肤突然浮现青黑色尸斑——这是被怨灵标记的征兆。
小摊车在楼下消防通道发出尖锐的嗡鸣,毛璃知道又有心愿商品在蠢蠢欲动。
";道德?";许编辑踢开挡路的办公椅,椅背撞碎了墙上的销量锦旗,";等他死后三个月,这些';道德';能养活整个编辑部吗?";她踩着满地狼藉逼近毛璃,却在触及对方视线的瞬间僵住。
毛璃虹膜里旋转的青铜纹路正倒映出许编辑的未来——她将在三个月后的雨夜,被失控的运书货车撞飞在广告屏下。
暮色浸透医院走廊时,毛璃在自动贩售机的镜面里看见叶评论家的倒影。
这个以毒舌着称的男人正在楼梯间通电话,他的山羊胡须上沾着太平间特有的冷霜气息。";...对,就说出版社压榨临终作家...";他摩挲着口袋里新收到的翡翠扳指,那是某书商为差评竞争对手送上的厚礼。
毛璃转身走向消防通道,青铜铃铛突然集体转向住院部方向。
她摸到绒布下发热的挂号单,那张印着叶评论家姓名的纸片正在渗出尸检室特有的福尔马林气息。
小摊车周身饕餮纹裂开细缝,露出内壁新铸的铭文——";贪嗔痴妄,皆为祭品";。
夜色中的广告屏还在滚动播放莫作家的病容特写,某段被篡改的采访录音正在城市上空回荡。
毛璃按住被阴风吹起的绒布,第九枚铃铛在月光下显露出少女的齿痕。
她忽然想起太平间冷藏柜的嗡鸣声里,夹杂着青铜器在祭祀坑里埋藏千年的呜咽。
暮色将医院走廊染成青灰色,消毒水味里混入了太平间特有的金属锈气。
毛璃倚着消防通道的铁门,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刺目的光——热搜榜上#心愿使者阻碍文学发展#的词条正在疯狂攀升。
叶评论家新发布的万字长文里,她阻拦出版社营销的行为被描述成";用道德绑架文学发展的巫蛊之术";。
青铜铃铛在袖中震颤不休,毛璃的视网膜倒映出太平间监控画面:叶评论家正往冷藏柜缝隙塞微型摄像头,他的山羊胡须沾着冷藏柜的冰晶,翡翠扳指在监控死角闪烁。
那些被他买通的水军账号Ip地址,正在毛璃眼底汇聚成青铜色的星象图。
";您看这个!";方读者突然从转角冲出,平板电脑上的读者论坛正在刷新海量留言。
年轻人额角挂着细汗,运动鞋上还沾着签售会现场的彩带碎屑。";我整理了莫老师所有作品的时间线,还有您当初救他时...";他忽然顿住,毛璃看见他手机相册里存着三年前车祸现场的报道照片——正是未婚妻锁骨嵌着青铜铃铛的新闻图。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在住院部回荡,方读者蹲在自动贩售机旁敲击键盘。
毛璃望着他映在玻璃上的倒影,那些跳跃的文字带着赤子般的真诚:";...当我们用死亡作为营销噱头,文学就变成了殡仪馆的挽联...";她忽然注意到年轻人后颈浮现淡淡的青铜纹路,与小摊车新生的饕餮纹如出一辙。
出版社地下车库的感应灯忽明忽暗,毛璃推着小摊车穿过成堆的滞销书。
电梯镜面里,许编辑正在十八楼会议室摔打文件,她耳后的尸斑已经蔓延到脖颈,珍珠项链在争吵中颗颗爆裂。
毛璃摸到绒布下发热的合同副本,那些加粗的";临终独家";字样正在渗出祭祀坑特有的腥土味。
";你以为靠那个愣头青的文章就能改变什么?";许编辑将财报拍在桌上,曲线图上的红色箭头刺破天花板。
她身后电子屏播放着莫作家咳血的照片,实时弹幕里既有方读者带来的暖心祝福,更多是叶评论家引导的恶毒揣测。
毛璃的瞳孔突然收缩——许编辑手腕内侧浮现出青铜色倒计时:71天23小时59分。
谈判前夜,毛璃在古籍修复室遇见孔老板。
这个向来精明的书店主人正在用鎏金镊子夹取莫作家初版书里的青铜碎屑,";他们往油墨里掺了祭祀坑的朱砂。";他举起放大镜,书页间的癌细胞图案正在月光下蠕动,";这些饕餮纹,和你在太平间看到的...";
小摊车突然发出尖锐嗡鸣,毛璃掀开绒布看见挂号单上的叶评论家签名正在渗血。
那些血珠顺着饕餮纹的沟壑流淌,最终在";贪嗔痴妄";的铭文处凝结成冰。
她想起三年前车祸现场,未婚妻的铃铛也是这样在雪地里结出霜花。
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雾霾时,毛璃站在出版社顶楼的旋转门前。
青铜铃铛集体转向东南方,那是太平间冷藏柜的方位。
她伸手触摸门把手的瞬间,听见里面传来青铜器碎裂的脆响——许编辑的尖叫声与运货车的刹车声在时空中重叠,而门缝里渗出的青铜色液体,正缓缓漫过她的小白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