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约的脸被打的撇向一边。
寂静幽暗的楼道里,这一道耳光的声音,似乎显得有些突兀。
陆尘约却笑了起来,连肩膀也微微颤动。
“护手霜也用的茉莉花味道的?”
“真香啊。”
他的呼吸不再那么急促,而是变得绵长,喉结也上下滚动。
南昭想起那晚白小楼的惊叹。
这真是个有种的汉子啊。
陆尘约的眼波里泛着微红的水光,头朝着南昭的方向往下低了一些,然后拉着她的右手又贴上了自己脸颊。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
陆尘约满足的几乎想要叹息。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
“这就是小熊宝宝给我的奖励吗?”
他的褐色眼眸里闪着某种光,大手握着南昭又摩挲了一下。
“能不能再让我感受一次。”
他故意歪了歪头,把头往南昭的手心里压,像是被她拖着一般,漆黑的眼眸却是极亮的。
他见南昭的眼神直愣愣的,就这么站着一言不发,于是嘴角噙着笑继续道。
“让我猜猜。”
“你现在怎么看我?”
怎么看?
站着看。
陆尘约微微半阖着双眼,逼仄的空间里充斥着楼道里消毒酒精的味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他又朝着南昭更加靠近一些,灼热的呼吸让南昭不自觉的闭眼。
南昭感到左肩上的重量压了下来。
陆尘约把下巴搁到她的肩膀上,双手随即从她的腰间穿过,就这样轻轻地环抱住了她。
“不要怕我。”
“我只是快要疯了。”
南昭抿了抿唇,右手虚虚抚上他的肩胛,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句话。
健康的感情固然美好,但畸形的恋爱实在可口。
实在是太带劲了吧——
她的掌心在陆尘约的颈肩处无意识地划过,随后指尖有些笨拙得触碰到他的脊背。
她伸手,动作轻柔地拍了拍他。
一下。
“你、你乖一点呀。”
两下。
“乖乖。”
*
陆尘约作为启城大学的校草,名气早已不局限于一域。
他作为新一代的种子选手,几年前初次亮相赛场,就已经吸引了来自各方的注意。
还有许多国外的球队开出条件争相抛出橄榄枝。
他在赛场上以极快的反应速度和勾对角技术闻名,在诸多比赛场上都留下来了让人惊叹的名场面。
某站上有专门的博主做他的技术分析。
博主是个骨灰级的羽毛球迷,从技术细腻程度、战术意识、临场表现和选手心态多个角度对陆尘约做过分析,每一次视频出来都会小小登上排行榜,评论也一直稳定在五千左右。
虽然评论都是这样的。
“啊,男人!”
“我的竞选宣言是,如果我选上了,在座姐妹每人一晚。”
“楼上我投你!”
“不知道被哪个姐妹eat了!”
“弟弟,阿姨有钱。”
“给你刷个共享单车,自己快点来找我!”
如是种种的评论虽然有点偏离航道,但是越来越多的博主都来蹭流量了。
去年的大学生运动联赛,陆尘约比赛时的完美表现,也让他在微博上小火了一把。
虽然网络记忆转瞬即逝,但是还是让陆尘约的号,在短时间内拥有了百万粉丝。
陆尘约的微博号是被球队经理要求开的,从开通就只是转发了一些行业时讯,只在开通半年后发过一张林间木屋的图片。
后来这间木屋成为了粉丝们心中的耶路撒冷。
虽然不知道具体位置,但是不妨碍他们天天打卡。
日积月累下,这一条微博下面,就积累了快二十万条评论。
从一开始的各种迷妹迷弟发言,然后粉丝之间一言不合掐架,再之后成了考公考研许愿胜地,最后已经成了单纯的每天一“滴”的签到之地。
粉丝们已经对陆尘约自己发微博这事不抱希望了。
甚至还有人专门换了Id“今天尘哥发微博了吗”在微博上天天计时。
这天他们按照惯例签到,然后在超话里嘻嘻哈哈,嘲笑一些古偶流量小生的签到还没他们尘哥多。
他们边笑边刷新。
忽然,陆尘约的头像出现在了首页,部分粉丝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是有人换上了他的头像。
陆尘约的头像辨识度不高,原本就是一只羽毛球拍,刷屏频率太快的话很容易错过。
其中一个Id是“找吐槽搭子”的粉丝,手指马上网上不停地滑动,然后找到“陆尘约”几个大字之后就毫不犹豫点了进去。
他刚一进入主页,确认是陆尘约本人没错。
可等他再仔细一看,陆尘约的头像就换了,那张图片换成了一只手。
陆尘约的手很好认,他在早年训练时受过伤,虎口处有一处疤痕,疤痕褪掉后就成了条线。
老粉丝一眼就能看出。
这么一张简单的手,有什么特别的寓意么?
他带着疑惑点击头像,然后把图片放大了一些,一个明晃晃的牙印就出现在了眼前。
他犯着嘀咕,手指再往下翻,眼睛瞬间睁大。
尘哥发微博了!
陆尘约
“小熊:
展信佳。
在遇见你之前,我是没有信仰的,但是每次与你分开,我都迫切地想要相信些什么。
这样我在吃饭、睡觉、训练时、发呆时,会觉得漫长的时间能稍微过得快一些。
我时常回想起与你的相遇,想起校园里树林缝隙间落下的光,想起盘山公路外山谷里回荡的风。
然后我独自走在看不见尽头的小路上,等着你的目光一次一次又一次看向我,就像我一直期望的一样。”
这条微博在短短数分钟内就迅速冲上热搜。
“羽毛球小将 情书”
“陆尘约告白”
这两条热搜迅速占领了热搜的榜首,热度分分钟就词条染成了红色。
许多不明真相的网友并不认识陆尘约,以为又是哪个爱豆谈恋爱了,正打算进去吐槽一下饭圈文化。
谁知一点进去,头一条就是几个到处乱窜的官方号闻风而来。
“专家手把手教你写情书。”
“医生说告白的时间不能晚于晚上十一点。”
“AI是否能取代人类写情书?”
众网友顿时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
“是饭吗就往上端!”
“端着饭碗的进来了,端着AI出去了。”
“退订。”
但是更多的了解体育圈的粉丝们的房子塌了。
虽然他们的房子是自己建起来的,屋主都没回来住过,但是他们也没想到这样的自建房也能塌啊!
“呜呜暗:尘哥,你这是……官宣?”
“sjhujaj:啊啊啊快告诉我不是真的!”
“菠萝啵啵:不像官宣,像是撬墙角失败了。”
“:楼上你的嘴不会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菠萝啵啵:我也没乱说啊,你看尘哥一个武将都被逼的会写文章了。”
“砚台:也就是说我刚吻上的人转眼就恋爱了?”
“puppy:说不定是失恋了?”
“二十呀:我觉得菠萝说的没错,痛苦才是灵感的源泉。”
“:……你们就不能说点好的!”
“菠萝啵啵:好吧,也有可能是被撬墙角成功了。”
这条微博下的评论很快突破万次。
大多数都是粉丝圈地自萌,路人偶尔手滑点进来,只会感叹一下这里人真多啊。
那些关于陆尘约是否恋爱的评论很快被淹没,更多的人只能确定运动员也是人,运动员也有七情六欲。
少年慕艾,人之常情。
上面最后一条微博在被卷进海里之前被人点了个赞,但是很快就被更多的评论铺天盖地席卷而去。
*
南昭手忙脚乱地取消点赞,抬眼就见到下班回来的周舫正在玄关处换鞋。
南昭今天课不多,难得也不用去厂里,因此天刚擦黑就到了家。
周舫从郊外回来的路上堵了车,于是便耽搁了会儿。
他手里提着回来路上去超市买的牛肋排。
周舫在挑选的时候,手机边搜索要点。
一旁的跟着的阿姨一直默默打量着这位气质出众的男人,心里默默感叹竟然还有这样的年轻人。
于是她便帮着他挑了两根,又问是给家里人做来吃?
周舫含笑点头。
“是我太太。”
南昭见周舫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马上站起来走过去接过他的袋子。
“哥哥,我来帮你。”
周舫见她一脸殷勤,又是把食材放进冰箱里,又是过来牵她的手。
他扬了扬眉。
“干什么坏事了?”
南昭脚步一顿,抬起头的时候一脸茫然。
周舫只是被她因为看一眼,就觉得是自己错怪了她。
她对他这样好。
他都有点不习惯了。
他按下心中不安的心思,觉得自己最近真是草木皆兵。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信任!
他笑着亲了一下南昭的鼻尖。
“是我错了。”
南昭:“?”
她刚还准备了一肚子腹稿呢。
没想到他就这样突然滑跪了。
人在心虚的时候果然小动作会变多,她只是稍微有些反常地短暂爱了周舫一下。
南昭曾经艰苦朴素的作风,早就被几个男人带来的资本主义腐蚀。
上一次她主动迎接的时候还是上一次。
那一次陆尘约晚上有聚餐,她让他去城西打包了两盒蟹黄包。
路上他又去驿站取了几个快递,嘴里还叼着她半路点的奶茶。
最后他怨念地站在门口说公主殿下你的饿了么到家了。
周舫也带了两个快递回来,他从储物架上取出工具刀。
南昭以为他又乱买东西了。
周舫回国后,在购物方面,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他的手机上原本是没有橙色软件的。
搬进新家之后,虽然东西一应俱全,但是总有疏漏的地方,于是南昭便给他也下载了一个app。
直到前天,周舫拆开了一个快递,说他手里的那个垃圾桶来民间某个失传已久的雕花艺术世家时。
南昭觉得事情开始往她没想过的方向发展。
“多少钱?”
周舫还在欣赏垃圾桶上的雕花。
“1800。”
南昭以为自己听错了。
“多少?”
南昭连夜把他手机上的app卸载,并当着他的面把他卡里的余额转到了自己卡里。
南昭第一次对别人的钱产生了占有欲。
“有意见?”
她熄掉屏幕,望向周舫。
周舫抿着唇。
“不敢。”
周舫看见南昭如临大临的跑过来看自己拆快递,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是大姨寄过来的。”
那晚南昭跟着周舫回来,发现大姨寄了一箩筐的森林珍宝。
有用松果做的画,被南昭挂在的卧室的墙上。还有童话形状的蜡烛,点燃之后有淡淡的木头香气。
还有各式各样的小颗水晶样石头,被包裹在泛着花香味的包装纸里。
“大姨的礼物又寄过来了。”
大姨在视频里说不知道她还喜欢什么,于是就把森林搜刮了一遍,等春天到了再去转转打打猎。
林申在旁边插科打诨说还好森林里没有老虎。
大姨说有野猪是一样的。
南昭憋红了脸说不用不用不能犯法。
周舫笑开,抱着她说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
南昭收回思绪,见周舫开了快递,又是一些零零碎碎五彩斑斓的小水晶石。
她像只小仓鼠一样,把水晶石合着包装纸一股脑装进自己的裙摆里。
周舫悠哉悠哉地跟在她后面。
“又要去藏起来?”
南昭不理他,把妈妈的木头匣子拿出来。
这是除了衣物以外,她从对面搬过来,唯一重要的东西。
周舫的眼神放软,也在她跟前俯身蹲下来。
“要给妈妈看?”
他现在也跟着一起叫妈妈,也知道木匣子对于南昭的意义。
“嗯。”
南昭轻轻应声。
她把匣子打开,把照片取出来,对周舫介绍。
“这是我妈妈,这是谢叔叔,这是干妈妈,这是沈家那个臭不要脸的……”
周舫失笑,听她继续软绵绵道。
“这是我小时候第一次拿第一时的奖状,这是苏阿姨送我的发卡,这是我第一笔工资买的手链……”
周舫越听下去,心就越柔软,最后软成了一团棉絮,还带着微微的酸意。
他的心满满涨涨的,听南昭又打了个哈欠,于是便作势想帮她收拾好带她去睡觉。
谁知南昭却忽然来了精神,不让他收拾,连包装纸都一一叠起来,再整整齐齐放进匣子里。
她做完这一切,伸手找周舫要抱。
周舫把她打横抱起,边走边在她的发间轻嗅。
南昭被他的呼吸痒的直笑,一边躲一边把自己埋进他的脖子里。
周舫低低地问。
“怎么连包装纸都不舍得扔?”
南昭眼波一转,随即一手绕过他的后颈。
“因为呀……”
她的双眼直直看着他,眼中像是含着汪泉水。
“……都是我的宝贝!”
*
周舫等南昭睡着以后才又起床,他抽烟抽的不多,从前在实验室里被数据弄得极其困苦的时候,会在回家的路上来一根。
后来遇上了南昭,他就没再抽了。可是今晚,他却觉得或许有尼古丁的陪伴会好过一些。
他本来就没有瘾,似乎也不需要戒。
他一路走到屋外,倚靠在门框上,看着天边的月亮。
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手指在打火机上按了按,最终却没按下去。
他把烟放进烟盒里,远远一掷,烟盒就掉进了垃圾桶里。
周舫打开手机,按出了那串数字。
“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