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凝结在戏台飞檐的鎏金兽首上,林婉指尖摩挲着淬火池里捞出的磁石兵符。
这块刻着楚皓私印的玄铁在晨光里泛着幽蓝,昨夜幻影踏过的《破阵乐》节拍仍在耳畔轰鸣。
她忽然将兵符重重按在改良图上,狼毫蘸着未干的磁粉墨汁,在北斗缺口处画出三道交错的弧线。
";班主,城南三家戏园子退了契书。";王编剧捧着账本撞进来,改良图上的墨迹被震得洇开,";说是怕咱们的新戏冲撞了梨园祖师爷。";
窗外传来铁器相击的脆响。
小豆子正在院中排演改良版的《霓裳羽衣曲》,少年甩着三丈长的磁粉水袖,袖中暗藏的磁针与十二面磁鼓应和出金石之音。
林婉望着那些随乐声流转的北斗机关,突然抓起案头堆积的邀约函——最上面烫金的那封,赫然印着工部尚书的私章。
";把刘记戏园的地契取来。";她将邀约函掷进淬火池,磁粉遇火腾起七彩虹光,";这位爷当年用掺铁砂的胭脂害得红角儿倒了嗓,如今倒敢用官印压我。";
王编剧看着虹光里浮现的波斯幻影欲言又止。
那些曾在漠北见过的异域舞姬正踩着改良后的《破阵乐》节拍旋转,足尖落处正是磁石兵符缺失的纹路。
三日后,刘记戏园。
林婉踩着满地碎瓷片跨进厢房时,刘老板正捧着青瓷坛数相思豆。
九百颗赤豆在磁石屏风映照下泛着诡异幽光,有几颗表面浮着工部特有的孔雀蓝磁粉。
";每涨一成租金,我多赠刘老板三场《破阵乐》。";林婉将地契拍在案上,磁石屏风突然震颤着拼出漠北地形图,";听说工部要在西市建新戏台?";
刘老板手一抖,两颗相思豆滚进淬火盆。
磁粉爆燃的瞬间,林婉瞥见豆壳内层用波斯文刻着的";乐府司";印记。
她突然抓起案头狼毫,蘸着磁粉墨在屏风地图某处画了个圈:";此处地脉磁力最强,若是搭起戏台......";
";三成!";刘老板突然打断她,浑浊的眼珠映着磁粉火光,";我要新戏台三成磁石机关的利钱。";
林婉轻笑出声。
她抽出改良版《霓裳羽衣曲》的工尺谱,指尖在某个变调处轻叩三下。
窗外北斗机关的运转声忽然变得尖锐,小豆子的磁粉水袖破窗而入,卷走了案头青瓷坛。
";五日后御前献艺,刘老板可要在新戏台预留观戏厢?";她将地契推过去,袖中滑落的半块磁石兵符正巧压住工部邀约函,";听说工部尚书最爱看波斯幻影戏。";
当夜,刘记戏园后院的地砖下挖出十八个磁石机关暗匣。
王编剧捧着改良图的手在发抖:";这些暗匣连接着工部的官道地脉,若是启动机关......";
";所以周班主才急着用相思豆传信。";林婉将刻着楚皓私印的兵符嵌进暗匣,北斗机关的缺口突然射出七彩磁光,";明日在西市搭台,就演《破阵乐》第五折。";
翌日申时,西市新戏台。
小豆子踩着改良后的北斗机关腾空而起时,台下发出一片惊呼。
少年腰间缀着的九百颗磁粉相思豆应和着地脉震动,在半空拼出完整的《霓裳羽衣曲》工尺谱。
当唱到";铁马冰河入梦来";那句时,暗处的磁石机关突然射出七道虹光。
";快看地砖!";张戏迷突然指着观众席。
众人脚下不知何时浮现波斯幻影,昨夜挖出的十八个暗匣正随着乐声缓缓开启。
林婉站在二楼厢房,看着虹光里浮现的工部尚书虚影冷笑——那人手中握着的半块兵符,正与她袖中的残片严丝合缝。
三日后,刘老板带着十八家戏园掌柜登门时,林婉正在调试新制的磁粉幕墙。
波斯幻影在幕墙上跳着改良后的破阵舞,足尖每处落点都溅起孔雀蓝磁粉。
";周班主昨夜被工部带走了。";刘老板将新契书放在淬火池边,池中磁粉突然凝成楚皓的玄铁令牌,";说是私改官道地脉......";
林婉突然将幕墙机关调至最强。
七彩磁光穿透厢房纸窗,正照在院中排演的小豆子身上。
少年旋转时甩出的磁粉水袖突然缠住某个龙套演员的脚踝,那人怀中的青瓷坛应声而碎,九百颗刻着乐府司印记的相思豆滚了满地。
";告诉周班主。";她将半块兵符掷进淬火池,磁火腾起的瞬间映出楚皓策马而来的身影,";明日在御前献艺的《霓裳羽衣曲》,我要用他私藏的波斯磁鼓。";暮色将淬火池的磁粉映成暗紫色时,林婉正盯着改良图上突然断裂的北斗纹路出神。
磁石幕墙映出小豆子排演《洛神赋》的虚影,少年腰间缀着的孔雀蓝磁粉本该随水袖流转成银河,此刻却总在";凌波微步";的唱词处诡异地凝滞。
";第七次了。";王编剧攥着工尺谱的手背爆出青筋,改良图上某处磁轨突然迸出几点火星,";这段云门十八旋的机关,明明该由十二人同时触发——";
话音未落,幕墙里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
小豆子踉跄着从机关台跌下,三丈长的磁粉水袖缠住了北斗枢轴。
林婉瞥见暗处某个龙套演员缩回袖中的手,那人指缝间还沾着阻断磁力的铁砂粉。
";停!";她突然将淬火池的磁液泼向幕墙。
七彩光晕炸开的瞬间,十二面磁鼓应声而裂,藏在鼓架后的铁砂簌簌落下。
正在调试波斯幻影的杂役惊叫起来——那些本该浮现敦煌飞天的光斑,此刻竟扭曲成青面獠牙的鬼影。
林婉的鎏金护甲叩在磁石屏风上,发出冰裂般的清响:";把《破阵乐》的演职人员都叫到淬火厅。";她捻起沾着铁砂的磁粉,在屏风地图某处画了个血红的圈,";带上磁测仪。";
戌时的淬火厅浮动着幽蓝磁火。
十八盏北斗宫灯悬在穹顶,将每个人手中的磁测仪照得忽明忽暗。
林婉握着楚皓的兵符走过人群,磁石地面随着她的脚步泛起涟漪,某个龙套演员的磁测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陈三,你的磁测仪比旁人亮了三成。";林婉停在他面前,护甲尖挑起对方袖口残留的铁砂,";今早工部刚运来的西域磁粉,掺了十分之一铁砂——";她突然将兵符按在对方磁测仪上,七彩磁光顿时吞噬了整个大厅,";就像你此刻的心。";
满室寂静中,小豆子腰间的孔雀蓝磁粉突然开始流动。
少年解下改良后的霓裳羽衣佩饰,磁粉在空中凝成工尺谱的残缺段落:";上月初七暴雨夜,是陈哥帮我修好了卡死的北斗枢轴。";流动的磁粉突然显出水波纹,";初排《洛神赋》那日,李姐姐偷偷给我的磁甲加了防刮层。";
幕墙上的磁粉幻象还在继续流转,浮现出更多不为人知的细节:老琴师悄悄加固小豆子的磁粉靴底,道具师傅熬夜修复被铁砂腐蚀的波斯磁鼓。
那些捣乱的演员盯着幻象,手中磁测仪的光斑渐渐暗成靛青色。
";班主,我...";陈三突然跪倒在地,磁测仪滚到林婉脚边,";周班主说只要弄坏三次机关,就让我顶替小豆子御前献艺的位子...";
林婉的护甲尖挑起他的下巴,磁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幕墙上,扭曲成搏斗的兽形:";你以为顶替了他,就能跳出这磁石牢笼?";她突然指向幕墙某处,那里浮现出陈三老家被洪水冲垮的茅屋,";你妹妹的病,靠的是戏班子每月拨的磁粉补贴吧?";
满堂哗然中,小豆子突然扯开自己的磁粉腰带。
九百颗相思豆哗啦啦坠落,在地面拼出半阙《阳关三叠》:";这是陈哥老家最擅长的曲牌。";少年嗓音带着磁粉浸润过的沙哑,";若没有大家暗中调整磁轨,我上月就被北斗机关绞断了腿。";
磁测仪的光斑开始诡异地共振。
林婉看着那些捣乱者眼中闪动的泪光,突然将楚皓的兵符掷进淬火池。
七彩磁液冲天而起,在空中凝成巨大的北斗星图:";明日重排《洛神赋》,我要看到真正的云门十八旋。";
三日后,当改良后的磁粉幕墙在西市升起时,暗流却在淬火池底涌动。
林婉正在调试新制的波斯磁鼓,忽然发现幕墙光斑里藏着半幅陌生的工尺谱——那旋律走向,分明是二十年前被禁演的《血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