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紫芙站在宋母身后,自然亦看见两人这番对话。
麻姑茶?
她眉头微动,到底没说什么。
倒是宋易安低声对她说:“母亲今日有些不对劲儿。”
“嗯?”她诧异抬头。
“她病了有一个月,我去请安亦是没有多少好脸色,今日却神采奕奕。”宋易安有句话没说出口。
甚至有些亢奋过头。
那般神采可不是一个交年便可激发的。
宋易安蹙眉盯着母亲的背影。
范紫芙笑道:“许是新年将至,清洛表妹又即将入府。”
宋易安转头,见她微笑淡然,心内奇怪感更添几分。
此时,表面花好月圆、阖家欢乐。
可,偏偏他觉得,怎地如他在朝野那般,风雨将至前的诡异平静?
范紫芙嘲讽一笑。
安生了一个月,她倒要看看今夜要玩出个什么花来。
两刻钟后。
诵经仪式结束。
释明双手合十走来。
“听闻禅师擅风水。既然今日有缘,不如为府上瞧瞧风水,卜上一卦?”吴蕙亦双手合十道。
说罢,陈嬷嬷送上钱袋。
“不可不可。”释明闭眼推辞。
“老身知道禅师不好钱财,此乃为寺庙添的香烛,劳烦禅师带回去。”吴蕙笑道。
“阿弥陀佛。”释明将钱袋子塞入怀中。
“婆母这般心善,儿媳亦为寺庙添上些香烛。”范紫芙笑说:“石竹。”
石竹垂眼,点头,上前去。
吴蕙眼神微沉,冷眼看着,却见那婢女递送后,低头嘴唇微动。
释明片刻愣怔,才收下钱袋。
她皱眉正想问,那婢女又走回来。
“既然两位夫人这般诚心,那贫僧今日便为府上看看风水。”
“宋执政如今仕途顺达,想来宋府亦是风水宝地。”
释明神色淡定,仿若先前收钱的不是他一般。
吴蕙只得打消询问念头,说:“那便请禅师做法。”
释明垂头应答。
而做法的用具亦有人送了上来。
“婆母倒是准备充足。”范紫芙眼一挑。
吴蕙斜眼看她,道:“这风水之事做不得玩笑,大娘子近日繁忙,这点小事,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妇人,还是可以做的。”
“婆母说笑了。”范紫芙微瘪嘴。
果然,动了她最疼爱的儿子,这表面和谐亦是崩了。
“大娘子,奴婢怎么觉得这位禅师神叨叨的。”阿夏观了半晌,方才仙风道骨的禅师,此时竟跳起大神,画面实在太过冲击。
范紫芙不语,只淡笑盯着。
却见释明挥舞木剑,念念叨叨,几番转圈后,剑尖一指。
他面色煞白,嘴唇微抖,颤抖道:“果,果有邪祟!”
“你不是这里之人,为何来这作乱?”
众人见状,一惊,顺着剑尖方向看去……
范紫芙耸耸肩,苦笑道:“剧情可是换了?改玄幻了?”
忽地,宋易安将她护在身后,低吼:“胡言乱语!你这和尚悟的哪门子道?大相国寺何时有你这等禅师?”
吴蕙却走上前,迫切问:“禅师可是发现什么了?这府上果真有恶鬼?”
释明瞪大眼,久久盯着范紫芙不语。
“禅师!可真有恶鬼?!”吴蕙大声质问:“是何人?”
释明依旧不说话。
吴蕙心内一急,怎地不按计划行事?如此这般如何收场?
可戏终归要唱下去。
不然,明日她如何让汴京各府知晓,宋府出了个害人精!
就因为她,搅得府上鸡犬不宁!
就因为她,让兄弟俩不再和睦!
吴蕙转身,怒目而视,指着范紫芙便说:“是你!禅师指的是你!”
“你便是宋家的恶鬼!”
“母亲,你如何能信这般术士之话?!”宋易安怒声道:“这般妖言惑众的妖僧,莫辞,去报官!”
吴蕙一把拉住释明,质问:“禅师!可是这妇人?!”
释明两眼无神,不过几息,仿似终于回过神来。
“诸位莫慌,先前贫僧元神出窍,与那恶鬼斗争,险些被他所伤。”
“宋执政亦可报官,但请等一晚,贫僧已用无量真火打伤那恶鬼,待二更过,那恶鬼必遭火刑!”
此言一落,花园内众人议论声起。
吴蕙一惊,怎地与先前说得不一样?
那她私藏的污秽之物如何算?
“老夫人,你那物件太过招眼,早就不在原处了。”释明趁乱,低声对吴蕙说。
吴蕙一怔,她好不容易让陈嬷嬷逮住空子放的东西,就被那妇人发现了?
吴蕙偷眼瞧了瞧范紫芙,见她无所谓咧嘴笑。
“你且记着!你在麻姑山犯下的罪行!我与清洛皆知晓!”
“若你敢欺骗老身,老身定然不会放过你!”
吴蕙轻声道。
释明面色更加苍白。
他虽算不得好人,可很少做过伤天害理的坏事。
偏生只有一件,竟被人逮住了把柄。
“夫君,莫急,我亦想看看这恶鬼是何人。”范紫芙拉着宋易安的衣角,柔声说:“婆母这般费力,莫让她白费精力。”
宋易安垂眼,见她未有一丝恼色,甚至带着笑。
“易安,此乃关乎宋家兴旺,你还这般偏袒她?”吴蕙尖声问。
范紫芙拍了拍宋易安的手,从他身后走出来,直面吴蕙。
“婆母便这般笃定那恶鬼是我吗?”
“不是你还有谁?”
“婆母,我从未对你有恶意,相反,一再与你示好,你确定要这般待我?”范紫芙语调轻柔,不疾不徐,双眼却死盯着宋母。
吴蕙第一次感受到压迫感。
范紫芙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有礼有仪,从未这般对她说过话。
“你与清洛之过结,我公平待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应当怂恿易安对川儿下手!”
“你入府第二日,便动手打了川儿,我亦未与你计较。”
“郎君立世靠得是功名,你竟这般心狠,断了川儿的功名!”
吴蕙将心底藏了许久的怒怨低吼出来。
范紫芙哑然失笑,她隔空勾勒宋母的轮廓,说:“真可惜,白长了这么张脸。”
“即是如此,我亦信释明禅师,且等一晚,让我瞧瞧这无量真火如何惩罚恶鬼。”
范紫芙冷笑盯着吴蕙。
吴蕙只觉心内一紧,莫不是这妇人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
抚州之事,她如何知晓?
且,清洛说了,这事世上再无人知晓。
宋易安冷眼旁观这一切。
交年亦不太平。
是夜。
他彻夜未睡,守着熟睡的女子。
他虽不信这鬼神论,可不知为何,眼前女子的巨变与释明的妖言,让他有些不安。
二更天。
宋府安然无事。
三更一刻。
有小厮大叫:“走水了!”
一时间,吵闹声四起。
宋易安惊醒!
他竟睡着了!
他忙向身边一看,范紫芙已不在床上。
宋易安翻身而起,披上外衣向外跑去……
院中,一女子立在月光下,缓缓转身,咧开嘴。
“大爷,瞧,果真有恶鬼。”
“那方院子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