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东南郊淳化镇,寒雾裹挟着硝烟,在果军第74军51师的阵地上空翻涌。
51师305团的战壕里,焦糊的尸臭味令人作呕。三营长王德胜扯开领口两颗铜纽扣,望远镜镜片被他呼出的热气蒙上一层惨白。
他不用望远镜也能感受到大地在颤抖——那是小鬼子第九师团的十二门四一式75mm山炮正进行齐射,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像钝刀刮过耳膜,令人心悸。
“反坦克壕!”王德胜突然暴喝,望远镜里炸开的土浪中,一抹金属冷光一闪而过。三发炮弹精准地落在阵地前那二十米宽的壕沟上,冻土混着青砖碎块冲上十米高空。
两个绑着白头巾的小鬼子工兵从弹坑里跃出,肩扛的铁板在晨光中泛着青灰色,那是从海都城内拆来的下水道盖板。
这些鬼子工兵,竟想用铁板搭起一条临时通道,让他们的装甲部队直接冲进战壕!
玛德!小鬼子欺人太甚!
王德胜的军靴死死踩住射击踏板,马克沁重机枪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7.62mm子弹带着显目的火光,呼啸着穿透薄雾,将第一个工兵拦腰打成两截,血雾在零下三度的空气中凝成细碎的红冰晶。
“干掉他们!”王德胜一边压制着鬼子工兵,一边大声呼喊着周围的士兵。
“砰,砰,砰~~”
越来越多的士兵顶着鬼子炮火,从战壕里爬了出来,他们拿着汉阳造,对着鬼子工兵开枪。
但305团的装备本就不好,在经历了先前的海都会战后,他们本就稀少的重机枪更是所剩无几!
仅凭士兵们手上的栓动式步枪,根本无法阻止鬼子工兵的冲锋!
一个又一个鬼子工兵倒下,但更多的鬼子工兵冲了上来,一块块铁板从烟尘中竖起,三十七块铁板像毒蛇鳞片般铺满壕沟缺口,后方传来履带碾轧冻土的嘎吱声。
“战车!右翼!”观察哨的嘶喊被爆炸声吞没。
两辆八九式中战车从缺口处探出炮塔,57mm短管炮喷出橘色火舌。
305团二连的机枪阵地瞬间化作燃烧的铁笼,操作捷克式轻机枪的士兵被气浪掀飞,半截焦黑的躯体挂在炸弯的鹿砦上。
战壕地下,305团指挥部内,张灵甫甩开溅满泥土的望远镜,抓过通讯兵沾血的电话机吼道:“师部!我要反坦克炮!”
但听筒里只有断续的盲音!他们的电话线,在小鬼子野炮第九联队的齐射下,早已被炸断了!
“快去检查我们的电话线路!一定要联系上师部!”张灵甫气愤地将电话扔下,朝着通讯兵大声喊道。
.......
三营阵地里,战壕底部的泥水结着冰碴,二等兵赵水生把冻僵的手指塞进裤裆取暖。
前方五十米处突然炸起三团土浪,他眼睁睁看着小鬼子工兵用铁钳剪断最后一道铁丝网。
九二式重机枪的7.7mm子弹扫过胸墙,身旁的老兵头颅像西瓜般爆开,温热的脑浆溅在他开裂的嘴唇上。
“手榴弹!全体投弹!”随着连长嘶哑的吼声,三十多枚木柄手榴弹划着抛物线飞出。
赵水生颤抖着拽开引信,却看见手榴弹砸在战车倾斜装甲上弹开——轰!破片在钢板表面擦出火星,履带卷着带刺铁丝网继续推进。
三个戴防毒面具的小鬼子从战车后闪出,三八式步枪的刺刀挑飞了连长的喉结。
“轰!”一发37mm战防炮炮弹终于从侧翼袭来,首辆八九式战车的主动轮迸出齿轮碎片。
王德胜带着几名士兵冲上燃烧的废墟,他左臂缠着的绷带渗出血迹,右手却稳稳握着毛瑟c96冲锋手枪。
五个点射撂倒从战车舱口爬出的小鬼子车长,那人的皮靴还卡在舱门处燃烧。
“夺回缺口!用燃烧瓶!”一连长抱着汽油桶滚进弹坑,玻璃瓶里晃动的煤油泛着诡异蓝光。
赵水生突然想起家乡的煤油灯,他学着别人的样子咬开瓶塞,将浸透煤油的棉布条点燃。
当战车机枪塔转向的瞬间,七个燃烧瓶同时砸在铁板铺就的通道上。
烈焰腾起三米多高,融化的铁水在壕沟缺口处流淌。两辆战车在火墙前急停,后方跟进的三十多个小鬼子步兵瞬间暴露在机枪射界内。
王德胜趁机抢过重机枪,枪管烫得手套冒出青烟,两百发弹带像死神的镰刀般扫过战场。
赵水生看见那些戴屁帘帽的躯体在弹雨中抽搐,有个被腰斩的小鬼子拖着肠子爬了五米,在冻土上拖出暗红色的冰痕。
后方,51师师部,王耀武焦急地在指挥室内来回踱步,“通讯兵!联系上305团了吗?”
通讯兵一边手忙脚乱地拨号,一边大声喊道:“师座,无法联系上305团!”
果然,还是联系不上!
自从两个小时以前小鬼子向305团发起进攻的时候,他们就联系不上305团了!
他也考虑到是电话线路的问题,在察觉到通讯中断的时候他就已经派出一个通讯班组沿着电话线路出去检修去了!
但是,两个小时了还联系不上!
就在王耀武即将爆发的时候,通讯兵传来了好消息,“师座!联系上了!联系上305团了!”
王耀武一个激灵,快步走向通讯兵,一把从他手上抢过电话:“张灵甫,死了没?”
“师座!老子命大,没那么容易死!”
“好!张灵甫,你听着,淳化镇必须再守四十八小时!署长亲自下令……”
张灵甫一拳砸在弹药箱上,木刺扎进掌心的剧痛让他清醒:“师座!小鬼子工兵用下水道铁板铺路,战车已经突破右翼三道鹿砦!我团伤亡过半,反坦克壕全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后勤部刚调拨二十具德制反坦克雷,正用马车从中华门……”
boom!
突然一声巨响震落305团指挥部顶棚的尘土,参谋扑灭被气浪掀翻的油灯,嘶声喊道:“小鬼子敢死队摸到三百米了!是背着炸药包的工兵!”
张灵甫扯断电话线,抓起靠在墙边的中正式步枪。透过了望孔,他看见十二个浑身绑满炸药的小鬼子正匍匐逼近,钢盔上缠的白布条在硝烟中格外刺目。
这些工兵像鼹鼠般在弹坑间穿梭,三八式步枪的刺刀上挑着青药旗。
“燃烧弹预备——”随着他的吼声,305团最后六具民二四式重机枪调转枪口。
掺了镁粉的特种弹药在空中划出白炽弹道,第一个小鬼子敢死队瞬间化作人形火炬。
但后续的工兵踩着同伴燃烧的尸体继续冲锋,最前端的炸药包引信已经嗤嗤冒起白烟。
赵水生的耳朵在持续爆炸中彻底失聪,他机械地装填着打空的弹夹。
当第十个小鬼子敢死队在二十米外被机枪撕碎时,最后的两个工兵突然从硝烟中跃起。
他们身上的十公斤炸药包在半空炸开,冲击波掀翻了指挥部顶盖的圆木。
张灵甫从瓦砾堆里爬出,左耳淌下的血在他的军服上结冰。
阵地上飘着诡异的肉香——那是被烧焦的尸骸混着热馒头蒸腾的味道。
三辆八九式战车的残骸在反坦克壕前燃烧,但更多铁板正从后方源源不断运来。
望远镜里,小鬼子第十八联队的膏药旗已经插上右翼高地。
传令兵满脸血污地跪倒:“团长!三营长殉国,二连只剩七个能站着的……”
远方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那是上海方向的小鬼子航空兵正在逼近。
张灵甫摸出怀表,表面玻璃早被弹片击碎,时针歪斜地指向罗马数字3。
距离金陵卫戍司令部要求固守的时间,还有三十九小时。他啐了一口血沫,对着传令兵吼道:“告诉弟兄们,他娘的,老子要让他们知道,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告诉炊事班,给老子做饭,老子的兵死也得是个饱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