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萧再次睁开双眸之际,恰是正午时分。
他缓缓起身,立于竹楼之中,思绪仍被体内那道剑意牢牢盘踞。
昨日,那剑意如狂暴的飓风,一遍又一遍无情地撕裂他的精神灵体,痛苦如影随形,深入骨髓。
然而,奇妙的是,他的躯体对那道剑意竟隐隐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之感。
“我莫不是被虐出了毛病?怎会萌生出这般怪异的念头?”姜萧禁不住在心底暗自嘀咕。
当夜幕如墨染般降临,夏领风又如约现身。
“剑意,乃剑道中人灵魂深处永驻的一股浩然之气。有人练剑,志在扫平世间一切不公;有人,一心只为登顶剑道巅峰,俯瞰众山小;还有人,练剑单纯只为屠戮。
各大宗门皆存剑意传承,能为门下弟子铺平前行之路,使其少走诸多弯路。
只需将传承的剑意打破,化为己有,而后精心滋养即可。昨日我所留的剑意,你已初窥门径,剩下的便如滴水穿石,需将我的剑意逐步转化为你的。
此过程中,切不可心生怯懦。尤其是我的剑意,最讲究剑出无悔,绝不可对剑意怀有半分惧意!......”
夏领风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给姜萧传授着剑道的精髓,只是不知为何,姜萧感觉今日夏领风望向他的眼神颇为奇异,仿若藏着无尽的秘密。
“这位师兄该不会有那种特殊的癖好吧!”姜萧的心中蓦地蹿出一个惊悚至极的念头,“我万万不能因为他的传道之恩,就做出这般有违本心之事!”
一念及此,姜萧只觉浑身涌起一阵透骨的恶寒,目光再也不敢与夏领风相接。
岂料,姜萧的这般举动,反倒让夏领风心中对他的身份猜测愈发坚定。
“这小子该不会真是我的亲弟弟吧!倘若不是心中有鬼,为何不敢与我对视?哼,原以为上次相见,那不过是一时的气话,未曾想他们竟真瞒着我生下了这个弟弟!祖师爷在上,这究竟该如何是好!”
夏领风满心的烦闷,可教导姜萧之时,却是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剑意之事,暂时只能靠你自行领悟琢磨,接下来咱们讲讲剑招。剑法招式千变万化,犹如繁星璀璨,令人眼花缭乱,但最根本的不过是刺、劈、带、点、提、格这些基础之式,世间诸多繁杂剑招,皆是由这些基础招式衍化而来,万变不离其宗。问心剑看似质朴简约,仅由这些基础招式构成,可只要将基础夯实筑牢,未来必将受益无穷。
以你在法修方面的资质,想要在宗门中跻身百强之列,无异于痴人说梦。当下唯有依靠体修这一条道路,时不我待,高深的剑法绝非旦夕之间能够练成。看好了,我为你演示一遍!”
夏领风信手取出一把木剑,刹那间,剑影纷飞,宛如蛟龙出海。虽是最为基础的刺、劈等动作,可在一旁观摩的姜萧,脸色却愈发苍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
姜萧只觉夏领风的每一式剑法都暗藏着无穷的玄机与变数。他将自己设想为夏领风的对手,却惊觉自己无论如何筹谋应对,都难以逃脱夏领风的下一剑!
“莫要心有旁骛,专心记下动作!”
夏领风的一声厉喝,让姜萧瞬间回过神来,再也不敢胡思乱想,全神贯注地记忆着夏领风的一招一式。
演示完毕,夏领风又自储物空间中取出一把寻常的问心宗长剑,甩手扔给姜萧,说道:“今日我将剑法动作传授于你,自明日起,你我进行对练。前三天,我以木剑与你切磋,随后三天,我用未开锋的铁剑与你过招,六天后,我便使用与你相同的剑与你一较高下。”
姜萧惊得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恐怕不太妥当吧!”
夏领风神色淡然如水,说道:“有何不妥?练剑若不以实战为目标,那练之又有何用!在我眼中,一草一木皆可为夺命利器!”
闻言,姜萧心中不禁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隐约觉得往后的日子必定充满艰辛与磨难!
“啪!”
木剑如疾风般抽打在姜萧的胳膊上,瞬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仿佛被烈焰灼烧。
夏领风却面不改色,冷冷地说道:“出剑务必追求快若闪电、准如鹰隼、狠似雷霆。即便只是日常练习,也要养成这般习惯,使其融入你的肌肉记忆之中。像你这般绵软无力的招式,简直连乐坊中的舞娘都不如,与其说是在练剑,倒更像是在蹩脚地跳舞!”
姜萧噤若寒蝉,不敢有丝毫反驳,强忍着疼痛,再次奋力一剑劈下。
“啪!”
“如此发力,看你后续如何变招!”
“啪!”
“啪!”
清脆的抽打声在幽静的竹林中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待到黎明将至,姜萧终于勉强获得了夏领风的认可。他拖着如同灌铅般沉重的身躯回到竹楼内,尽管浑身酸痛欲裂,却不敢有丝毫懈怠,直接休息。而是心神沉入体内,继续去探寻那股神秘的剑意,准备迎接那如暴风雨般的“劈斩”。
当夕阳的余晖再次被黑夜吞噬,夏领风早已在竹林中静候多时。此刻的他,手持长剑,背于身后,微风拂过,衣袂飘飘,潇洒之姿宛如仙人下凡。
“今日是对练的首日,我不动用丝毫修为,仅凭借招式与你过招。要么是你的剑触碰到我,要么是你力竭倒地,动弹不得,否则这场对练便不会停歇!”
姜萧心中愤愤不平,暗自思忖道:“我好歹也是半步先天之境,你却以凡人之态应对,这也未免太过托大了!”
望着夏领风朝自己招手示意,姜萧暂且抛开杂念,摆好架势,运转风罡气,如离弦之箭般一剑直刺向夏领风的肩膀,身形快如鬼魅,瞬间逼近。
夏领风似乎对姜萧如此迅猛的速度始料未及,仓促之间,猛然扭动腰身,身体一个踉跄,持剑的手臂顺势甩出。
夏领风这突如其来的反应,虽是手忙脚乱,却堪堪躲过了姜萧这雷霆万钧的一剑!
“啪!”
然而,姜萧因速度过快,来不及收势躲避,正巧撞上了夏领风的剑背。
剑背重重地抽打在姜萧的腹部,虽有罡气护体,但夏领风这一剑的力道着实不轻,使得姜萧的腹部传来一阵隐隐的痛楚。
“不错,不错,方才真是险象环生!倒是小瞧你这小子了,再来,再来!”
夏领风面带笑容,眼中满是赞赏之意,对姜萧说道。
姜萧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姿态,再次挺剑刺出。
夏领风并未选择硬接,而是以剑背轻轻贴上姜萧的剑背,手腕灵活一转,巧妙地将姜萧剑上的刚猛力道卸去。
姜萧并未因此而慌乱,迅速后退一步,手中之剑如疾风骤雨般继续朝夏领风攻去,剑势连绵不绝,犹如滔滔江水,汹涌澎湃,逼得夏领风只能左躲右闪。
“哎呀,好险,好险,又是差之毫厘,真是大大低估你了!看来我得施展真功夫了!”
两人一攻一躲,夏领风在躲闪的同时,嘴上依旧喋喋不休,姜萧恨不能立刻一剑刺穿他的嘴巴,让他再也无法聒噪。
只是夏领风看似狼狈不堪,但许久过去,姜萧一次都未能成功触碰到他,每次都只是毫厘之差!
百招过后,姜萧已是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反观夏领风,虽然依旧是左支右绌,躲闪得颇为狼狈,但气息平稳悠长,依旧是那副懊悔自己小觑了姜萧的神情。
姜萧陡然醒悟,这夏领风一直在故意戏耍自己!
后退一步,姜萧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再言语,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夏领风。
“看出来了?我的演技还算精湛吧!”夏领风略带几分戏谑地看着姜萧说道。
见姜萧沉默不语,夏领风不以为意地笑道:“小子,剑法可不是这般运用的!你要铭记,你手中紧握的是夺命的利刃,绝非烧火的木棍!如此耍剑,至多只能取悦无知的观众,真正的生死搏杀可不是这般模样,看好了!”
夏领风话音刚落,脸色骤然一正,挺剑刺来!
这一剑看似平淡无奇,仅是普普通通的一刺,速度也仅仅比常人稍快些许,但姜萧却感觉自己无论如何应对,都无法破解这看似简单的一招,下意识地便想要后退躲避。
“杀!”
就在姜萧抬脚欲退的瞬间,一股仿若实质的强烈杀气排山倒海般袭来,仿佛将他瞬间拉入了一处尸山血海的残酷战场之上!
紧接着,便觉得眉心处寒意逼人,如坠冰窖!
待回过神来,姜萧望着眼前的木剑,心中满是难以置信,实在无法想象,一把普普通通的木剑竟能散发出如此令人胆寒的冰冷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