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弓马骑射儿臣已经精通,再练也无太大收益,作为储君,不一定样样都要精通,但至少样样都会最好,不会也应该有所了解,免得被人蒙骗而不自知,接下来儿臣准备学些别的了。”
“哦?你这话倒是有些意思,样样都会,才不会被人蒙骗?可是天下事不知凡几,哪能样样都会啊,皇儿想的太简单了,不知道你又想学些什么?”崇祯饶有兴趣的问道,最近国事溃烂,让他心力憔悴,现在能和儿子逗逗乐也极是难得。
“学些什么先不忙,父皇刚才说天下事不知凡几,无从全知,这点儿臣倒也赞同,但是,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一个人所接触的,所要用的,最起码应该都有了解才好,最好是都会或者精通。”朱慈烺却是谈笑风生的,侃侃而谈。
“哦?哈哈哈...皇后,春哥儿这是准备和我辩论一番呢,好,那朕愿闻其详,静听我儿高论。”崇祯有些忍俊不禁的对着周皇后和田贵妃笑道。
“儿臣不敢,只是略有心得,请父皇指点。儿臣蒙学这些年,拖蒙学的师傅找了许多书籍,在闲暇时拜读,也算是有所得,就以国朝来说吧,我皇明开国至今,以历两百七十年。”
“以太祖、成祖为例,皆是马上君主,要说会些什么,说来也很简单,别的暂且不说,就是会用兵、会打仗,所以,手下才会有如此繁多的名将,创下辉煌的战绩。”
“到了正统年间,英宗不知兵,所以有了土木堡之变,后面祖宗大多不知兵,如无战事,倒也足以守成,如有战事,战局就多是一发不可收拾。”
“如四川土司叛乱,朝廷剿了近三十年才得以平复,但是近年西南土司复叛,苦无良策,再比如神宗,一个建奴,越剿越盛,几十年下来,朝廷耗费巨资,但已然成为大患。”
此时的崇祯,脸上已经没有丝毫的笑意,全然一副严肃的表情,眼神也略显阴沉,但朱慈烺并未停下,他倒是没什么怕的。
有明一朝,从来还没有废太子,连正德这么混账都没事,他这些只是小意思,他现在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劝说崇祯,或者让他有参政的建议也好。
所以他全然不理会崇祯的脸色,继续说道:“再说国朝财政,太祖,成祖开国之初,财政全在朝廷掌握,不必多说,到了仁宗、宣宗开始,财政就开始大幅度下滑,但尚能支撑。”
“后面的祖宗也是大多不理财政,国朝财政逐朝下滑,到了神宗,终于出现了一个关心财政,知道过问的,也可能是国朝已然艰难,不得不重视了,不管怎么说,总之是有所行动了。”
“任用张居正进行财政改革,管理盐政、矿产,得以让国朝缓了一口大气,但就像是刚才所说,在兵道上,却不尽人意,要不是万历朝财政支撑,万历三大征和辽东局势可能更加糜烂,至于接下来的,先帝在...”
“够了,你是不是还想说,先帝和朕也是个不知兵、不理财的昏君,你放肆,你简直无君无父,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朕要将他满门抄斩。”崇祯面沉似水,站起身来呵斥道。
“父皇,没有人教孩儿这些,这些都是我自己想的,孩儿说这些也不是想指责父皇,只是想提醒父皇重视财政和兵道而已。”朱慈烺起身跪地说道。
“这些还要你一个孺子来教朕,朕岂会不知,如今国朝可用之兵,皆得朕之重视,国家财政艰难,朕也加征赋饷,用以周转,而且多数用之于兵,如何不重视了?”
崇祯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对一个小孩子解释,可能是被最亲近的人误解,更为难受,哪怕全天下的人都不理解自己,但他不允许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储君、继承人不理解自己,而且,现在的愤怒,其实多是委屈罢了。
“这正是父皇糊涂的地方,国内流寇何以剿之不尽、杀之不绝?正是拜父皇财政所赐。父皇说重视兵道,何以为重视?加几个虚衔?还是派文臣督师?”
朱慈烺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就像正德一样,被吊起来打一顿,不过...好像弘治皇帝就正德一个儿子...吧?我的兄弟可不少呢,额...好像玩的有点脱了。
“你...你...逆子,逆子,我...噗...”只见崇祯气的面红耳赤,大声咆哮几声,一口老血喷出,仰面倒在榻上。
“握草,不会吧。”朱慈烺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查看,崇祯躺在榻上,眼睛半眯无神,嘴里喃喃不知在念叨些什么。周皇后和田贵妃脸色煞白,全然失了方寸,只是抚着崇祯的胸口顺气。
“王承恩,还愣着干什么,着人去传太医啊。”
“是,是,奴婢这就去。”
“母后,快将父皇扶起来一点,让脖子仰起顺顺气,母妃你将父皇的衣领解开些。”二人虽然也有些恼怒朱慈烺将崇祯气的吐血,但此刻二人也没什么主意,只得照做。
大口顺了几口气,崇祯的眼睛这才慢慢回神,看到朱慈烺正站在榻前焦急的望着自己,又中气十足的说道:“逆子,逆子,你给我滚回宫去,好好思过,没有我的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不然看我不打死你,滚吧,朕不想看到你。”
“是,父皇,你别生气了,身体要紧,身体要紧,至于您的朝政缺点,咱们有空再议,儿臣这就回去了,父皇保重。”
朱慈烺一抱拳施礼,挖起就跑了,听着崇祯中气十足的骂声,朱慈烺就知道没什么大问题,看见崇祯再次眼睛瞪得溜圆,眼神左右扫视在找东西,想来是想丢他,所以还是先跑为妙。
“你...”左右还在找东西,刚看到茶杯就想抓起来砸死这个逆子,不料他倒是先跑了。
气的崇祯大骂:“逆子,家门不幸啊,祖宗不佑,朕怎么生了这么个逆子啊。皇后,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无君无父,气死朕了,气死朕了。”
“陛下息怒,春哥儿还小,定是被人蒙骗,才口出大逆不道之语,臣妾一定严加管教。”周皇后也是吓得不知所措,好好地一次家宴,怎么就成了这样,要是陛下一气之下废了烺儿的太子之位,这可如何是好。
田贵妃虽然也是被吓得不轻,但是她却心中窃喜,太子如此孟浪,顶撞陛下,气的陛下吐血大怒,最好一气之下废了太子,那自己的儿子就有希望竞争太子之位了,凭借自己的手段和陛下对自己的喜爱,可操作性还是非常大的。
“陛下,太子虽然口出大逆不道之言,思想离经叛道,但是毕竟才7岁,年岁尚小,只是陛下要严格要求了,不然太子思想固化,难以更改,国朝将忧啊。”田贵妃不建议说一些诛心之语。
“王承恩,传旨罢除太子蒙学,严加审问到底是何人教太子这些话的,他口若悬河,说的头头是道,朕看蒙学也教不了他了,让他好好思过,待出阁后再学治国之道。”崇祯倒也没想过要废太子,他可不想做国朝第一人。
再说了,只要不是谋反,这太子还真不是那么好废的,他要是敢提出来,礼部、宗人府、御史言官、朝中清流必将大加阻拦。
神宗想要废他老爹光宗朱常洛的太子之位,改为郑贵妃之子福王朱常洵,和朝臣搬了三十几年的手腕也没如愿,由此可见一般。
田贵妃心中失望,但是也不敢表现出来,周皇后则是看着田贵妃的眼神就颇为不善了,她俩关系本就不好,田贵妃颇为得宠,而且也是接二连三的诞下皇嗣,始终对太子之位有觊觎之心。
不一会儿,太医到坤宁宫给崇祯整治一番,并无大碍,乃是近年积郁,怒火攻心所致,现在这口血喷出来了,倒是件好事,若长此积郁,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现在只需调理一番即可。
让王承恩传旨取消午朝后,崇祯就在坤宁宫静卧,他不可控制的想到了朱慈烺说的这些话,初时越想越气,但气过之后,他自己也开始反思,崇祯一朝的财政为何如此艰难。
虽说先帝的财政也不富裕,但是比自己现在不知道强多少,而且辽东战事,在先帝手里暂且还能守住不失,孙承宗督师之时还能反扑,为何到了自己手里就不断丢失,节节败退?
先帝时国内也有流寇,但都能随之剿灭,为何到了自己手里就越剿越多?
难道,真的是朕的问题,是朕不如先帝?可是,先帝任用宦官,搞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朕继位之后清查阉党,为民做主,为何时局却更加糜烂?
崇祯百思不得琪姐,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但是,他捋了一遍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那就是那个逆子胡说八道,现在时局糜烂都是天灾人祸所致,朕无错。
但越是这样告诫自己,越是不得劲,别人倒也罢了,太子这样认为可不行,崇祯烦躁的摇摇头,坐起身来,喝了口宫女送上的茶水,还是烦躁不堪。
不行,今天我还就不信了,非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要么是太子胡说,要么是朕真的施政有问题,我们父子可不能两个心思,崇祯是个执着执拗的人,不把这事理清楚,他饭都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