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韵头上有些冒汗,冷静道:“陈院长提到了捐款一事,我当时脑袋一热就答应了,事后想了想确实是有些不妥,后面的四家医院我会调整话术,不会再出现又赔钱又白搭机器的事。”
她想了想,继续说道:“严董,我觉得这也是个契机,网上最近一直在讨论车祸的事,严辞和严序一直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如果以严瑞生物或者云序智能的名义捐一笔善款,我想,起到的正面效果会更大吧。”
严震东眉头永远蹙着,又哼声:“把卡拿回去,不管市医院那边有没有主动打电话,有没有重新和严瑞合作,都捐五百万。”
“啊?为什么?”朱韵不解。
“你作为严瑞的员工,说出的每句话都代表了严瑞的抉择,既然你已经当面在陈院长面前承诺,就要讲究诚信。”严震东正色道,“不过,这笔钱不是随随便便就捐的,既不能上赶着,也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要找到合适的时机。”
朱韵似懂非懂,严震东看出她脸上的迷茫,却没有直接点透。
有些事需要她亲身经历才更加深刻。
她低头,话语里带着歉意:“以后我会谨言慎行,不会随意承诺。”
“还有……”严震东不冷不淡瞥了眼她的手,“以后别动不动就扣手指、低头,生意场上最忌讳露怯。”
天啊,他这是在教导点拨她?
朱韵浑身发热,快速把手放下,直视办公桌后面的严肃老人,微微颔首:“知道了。”
“把卡带上,出去吧。”
叩叩叩——甄秘书敲门迈步进来。
见有朱韵在,他笑着点了下头,急步走至办公桌前时,神色变的严肃:“肇事司机的家属找到了,下面的人查到他岳父十天前收到了笔五十万现金,他老婆咬死不说这笔钱怎么来的。”
“咬死不说?”严震东鹰隼一般的双眼带着阴冷的笑,“只有死人才会咬死不说,我倒要看看她的嘴比死人严实多少。”
朱韵很怕这样的严震东,此时的他配得上‘阎罗王’三个字。
“严伯伯,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见严震东起身要离开,朱韵跟上前,小声道,“我担心是钱老六他们背后指使,你说过要我亲自抓到他……”
严震东目不斜视往前走,周身气压低到不能呼吸,他走路带风,没有理会。
甄秘书招了下手,给了朱韵个‘跟上’的眼神。
-
湘市管辖的某县城,一室一厅的出租屋内,一对母子坐在陈旧的木质沙发上,抱在一起,惶恐地看着站在客厅内的六七个盛气凌人的黑衣保镖。
严震东穿一身靛蓝色唐装,黑纹暗绣山水图,袖口挽起呈白色。
光是坐着,嘴唇微抿不说话,就透露着天生上位者的威严。
若不是他身后站着一个看上去气质温和的女孩,这对母子还以为遇到了杀人灭口的黑社会。
女人怀里的男孩五六岁的样子,瞪着好奇惊恐的眼睛,从自己母亲的胳膊下面望向严震东和身后的朱韵。
甄秘书手下的人自打找到这对母子,已经盘问过,女人一直装傻充愣、撒泼打滚。
说她男人酒驾撞人,关她母子什么事,又不是她让她丈夫喝酒的等等。
一群大男人可以毫不留情地应付一个无赖雄性,可面对孤儿寡母,实属无奈。
说白了,他们毕竟不是不择手段的黑社会,多少不敢下手太狠。
女人的头发在上午的纠缠中扯得有些乱,没顾得上扎好,俨然一副刚打完架,掉了一地毛的公鸡,挺狼狈的。
女人发着抖,无奈地辩驳:“他喝酒撞人已经被抓起来了,你们找我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我们母子给你们赔命不成?”
“再说了,不是没出人命吗?”
啪——本就狼狈的女人突然挨了一记耳光。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记耳光居然是朱韵打的。
“没死是我们命大,不是你为你丈夫脱罪的说词!”朱韵手打得有些疼,她指着女人的鼻梁骂道。
她不愿迁怒无辜之人,只是一想到那晚的惊心动魄,严序身上的伤口、严辞舍命一撞,再加上肇事家属毫无悔过之心,朱韵的怒火蹭地烧起来了。
女人怀里的孩子挣扎,对着朱韵又抓又踹,像是只愤怒的小兽:“凭什么打我妈妈!你凭什么打我妈妈!”
朱韵的白衬衫和卡其色风衣上,登时出现三四个小孩的鞋印。
离着最近的两个保镖将小孩制服,女人嘶吼地想把孩子抢过来,被另一个保镖推到沙发上。
一时间,不大的客厅里大人哭小孩叫。
“闭嘴。”严震东掀开眼皮,阴鸷的眼神落在还在撕扯的女人,声音冰冷到极致,“我今天就是来索命的。”
挣扎撒泼的女人被强大的气场呵住,吓了一激灵。
“老实交代,兴许能保你儿子一命,若是不说,那就尝尝我差点就失去两个儿子的滋味。”他没有任何动作,一字一句却冰冷到骨子里。
提着孩子的保镖打开窗户,毫不迟疑地将孩子的半个身体塞到窗户外面。
由于是公寓楼,并没有防盗窗。
女人吓得尖叫咒骂,朱韵也吓得手心冒汗。
正要走过去,旁边的甄秘书拽住了她的袖口,微微摇头。
不会出人命吧。
小孩的哭声催动女人的神经,在她骂了几句后,怒火立马收敛起来,扑通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求饶。
“我说,我说!老板,求求你,先把我儿子放下来,我什么都说。”
严震东眼皮没抬一下,只道一个字:“说。”
甄秘书松开朱韵的袖口,后者接收到指令,快步走到窗口,将保镖怀里的孩子接过来,小孩吓得浑身抽搐,鼻涕眼泪全糊在脸上。
朱韵将孩子抱进卧室,发挥她做老师时的耐心,哄了会儿便安抚好了小孩子的情绪。
她从包里拿出常备,防止低血糖的能量棒,撕开包装:“别哭了,我们不会对你妈妈怎样的。”
男孩抽抽搭搭,哽咽着说:“我,我不要,妈妈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你们是坏人。”
“你妈妈说的没错。”朱韵蹲在床边,和坐在床沿的男孩平视,当着他的面咬了口能量棒,“不过我们不是坏人,只是问你妈妈点事,你不饿吗?”
小孩抽着气,摇头,过了会儿又弱弱地点头。
朱韵将能量棒塞到小孩手里,笑着将他挂在睫毛上的眼泪擦掉:“只吃这一次,以后都要听你妈妈的话,别人给的东西都不能要。”
小孩肚子早就饿了,警惕地舔了舔能量棒,发现没有异味,还很好吃,开始放心地嚼起来。
朱韵站起身,耳朵贴在门后,听着客厅里的动静。
房门的隔音效果不好,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