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管家突然啊了声,表演痕迹很重:“燃气灶上还煲着汤,我去看看,朱小姐,您用餐愉快。”
说完匆匆跑进厨房。
这时方瑞雪拿了条白色地雪纺裙,南半球正值酷暑,朱韵身上的湿衣服早就干了,她让方瑞雪把裙子放在一旁,陪她一起吃饭。
饺子是芹菜牛肉馅的,和速冻水饺的味道很不同。
朱韵在南方出生、长大,最不会做的就是面食,她只有一个人过年的时候才煮一顿速冻饺子。
“好吃吗?”外婆像是看不够似的,心满意足地盯着朱韵吃饭,“你妈最喜欢吃我包的饺子,尤其芹菜牛肉的。”
“好吃!好吃!”方瑞雪吃得眼睛瞪圆,点头如捣蒜。
朱韵也点头,发自内心道:“很好吃。”
外婆长得很精瘦,腰背微驼,身高只有一米五出头,头发全白稀疏,脸上手上很多老人斑,饱经沧桑的脸有一丝苦相,能看出她过的并不如意。
老人术后眼睛恢复了七八成,眼里时常含着泪,视力还有些模糊,所以她总是盯着朱韵看,试图把世上唯一的亲人牢牢记在心里。
这两天二人不约而同没有提起过白素梅,也没有失散亲人见面时的抱头痛哭,更多的是陌生感。
老人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朱韵,既想靠近,又担心她不认她这个外婆。
朱韵这三天一直处于反抗和情绪激动状态,没怎么和其他人交流过。
现时冷静下来,她有了沟通欲望。
她慢慢吃着饺子,轻声叫了声外婆:“您也吃点吧。”
这是她第一次叫外婆,老人的眼泪瞬间流下来,身体颤抖地去抱朱韵,手还一直拍着她的后背。
朱韵坐着,和老人的身高差不多,她回抱住老人枯瘦的腰身,闻到了她身上的肥皂味。
很廉价,但很好闻。
“我也要抱抱!”方瑞雪站起身,加入拥抱行列,张开胳膊,将外婆和朱韵都抱在怀里。
朱韵从未被亲人善待过。
此时被拥抱着,让她有一瞬的晃神,她好像突然一下有了家人,妈妈和外婆。
吴管家把砂锅端上来,打破了温馨的气氛,她掀开锅盖,里面是绿豆莲子排骨汤。
她给朱韵盛了一碗,后者看见眉头都皱在一起了,好奇怪的搭配,排骨还能和绿豆一起炖?
吴管家自卖自夸道:“我们老家夏天都煲这种汤喝,清热解暑又美味有营养,朱小姐,不信你尝一口。”
朱韵抱着尊重各地习俗的态度尝了口,确实很好喝,可……
胃里一阵翻滚,她迅速站起身跑去卫生间,抱着马桶哇哇干呕,把刚才吃的几个饺子也吐了出来。
吴管家吓到了,给她顺背时递过水,问道:“朱小姐,你怎么样?”
朱韵吐的脑袋发蒙,她缓了会儿接过水漱了漱嘴,气若游丝道:“我,没事,可能是不习惯你们的家乡口味。”
守在门口的外婆有经验,问道:“小韵,你上一次月事是什么时候?”
吴管家盯着朱韵的肚子,一惊一乍道:“不会吧,你怀孕了?!天啊,家里没有验孕棒,怎么办?怎么办?”
“我现在让Noah开船去买!”她火急火燎地跑出去。
朱韵算出月经推迟了一周,如果怀孕的话,很有可能是严序流鼻血那次……
船只太慢,保镖直接开着直升机去的,听吴管家说,最近的港口只需要飞行十二分钟,那里什么都有。
半个小时后,Noah拎着药店的塑料袋进来,他买了好几种不同的的验孕棒,朱韵只用了一个,便测出鲜明的两道杠。
她坐在马桶上摸着小腹,有些失神,却难以抑制地笑了,然而,想到严序知道她失踪后失控的状态,嘴角的笑又淡了下去。
他会不会找到她?如果找不到,她的手机护照和身份证都被扣下,她该怎么脱身?如果他能找到她,会不会和严辞大打出手?
一下午,朱韵都窝在泳池旁边的吊床上,想着这两个问题。
湿热的海风裹着草木之气扑面而来,泳池水面波光细碎粼粼,阳光洒在她身上,白皙的皮肤像是泛着光。
她隔着错综交织的枝叶看向蓝天白云和远处的绿茵,心情格外沉静。
如果不是被严辞强行带来,在这里度假真的不错。
朱韵的手再一次覆上小腹,严辞真的能看在孩子的份上,认清现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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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深夜,从港口飞来的直升机落在岛上的停机坪,螺旋桨卷起狂暴的风流,搅碎夜色。
严辞和林助理从上面下来后,直升机一刻不停地飞走。
他身上的白色衬衫被劲风扬起,面色有些憔悴。
看守别墅的四个保镖和吴管家已经等候多时。
严辞迈着矫健的步伐,听着保镖和管家的汇报家里的情况,提及朱韵怀孕一事,他的脚步突然顿了下。
吴管家见严辞嘴唇微抿,面色沉如水,毫无喜色,心中不免生疑:难道朱小姐并不是正主?只是情人?小三?严先生不想让她怀上他的种?
夜已深,别墅里的三个女人都已经睡下,朱韵的房间在二楼,她特意上了锁,正是提防突然回来的严辞。
他见没拧动,不由失笑,拿出备用钥匙轻而易举进入她的房间。
房间里开着盏暖色壁灯,她侧躺蜷缩着身体,双手交织在胸前,像是看护着肚子。
严辞捏起床头柜上显示两道杠的验孕棒,他眼底说不尽的荒凉,攥起的指尖是席卷全身的怒火。
他迈腿来到阳台,倚靠栏杆,点燃一支烟,他眯着眼,朝天悠悠吐出细而长的烟缕,看着它慢慢飘向空中。
寂寥的群山和树林俯伏在满是星辰的夜色之中,远处传来几声古怪的鸟鸣,月色岑寂辽阔。
朱韵来到岛上后一直睡的不是很踏实。
清浅的睡眠中,总感觉房间里有人。
她赫然睁开眼,连接阳台的窗户打开,在一片漆黑之中,看见外面的阳台上竟端端立着个人。
微风轻摆垂落的窗帘,黑影犹如鬼魅。
朱韵吓得赶紧坐起来,捂着被子眯眼仔细看,竟觉得那个高大轮廓有些熟悉。
她穿着睡裙,里面并未穿内衣。
意识到是严辞后,她伸手勾起床尾凳上的毛毯披在身上。
严辞早就意识到房间里的人醒了,他将手里的烟按灭在护栏上,扭身正好看见朱韵蹑手蹑脚地准备开门出去。
“去哪儿?”他突然开口,语气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