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斩秋环视四周,只有几个仿生人站在屋内,低垂着头,手拿托盘,寂静得可怕。
她暂时还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个看似温驯的“哥哥”。
他看向她的眼里,明显有赤裸裸的蔑视和阴狠。
“你走吧,我累了。”
宋斩秋弯起粉嫩的唇瓣,她笑得无辜,圆而大的眼睛里透出一种天真的残忍。
让她一来就讨好他?
没门。
粉色的裙摆在空中转了个圈,她骄矜地转身,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这下轮到宋忌延有些错愕了。
从前她将他当做玩物,当做泄愤的出气筒,他对此视若无睹,将她的个性归为愚蠢与天真。
她恶劣的做法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乐趣,今日她却忽然将这种乐趣剥夺了。
宋忌延站在原地,目光锁定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片刻。
如草丛中缓慢游走的毒蛇,盯上猎物后盘着身子悄声潜行。
他倒是很好奇,这个不谙世事的妹妹,最后会分化成什么呢?
是甜如蜜糖实为毒药的Alpha,还是如花瓶般易碎的omega,亦或二者之间?
宋忌延收回视线,抬腿离开了这个奢靡至极的房间。
他是宋家抱养来的,自己的生父在一次星际大战中死去,且背上了逃亡的罪名。
宋斩秋的父亲与他的父亲有过命交情,因此力保下他,将他视如己出。
家中兄弟姊妹不少,其中最受宠爱的便是宋斩秋这个最小的女儿。
或许是女孩还小,对父亲所关爱的另一个对象,展现出了异常的敌意。
又或是,她就是这般生来的残忍。
像猛兽之子,生来就会咬断猎物的喉舌一样。
她就用那样无辜的神情,将獠牙深深刺入他尊严的脊骨。
宋忌延回到自己的住处,生物识别锁打开,映出他瑰丽的虹膜。
寄人篱下,他从来明白。
他本想将衬衫的扣子一颗颗解开,到最后却成了粗暴的撕扯。
扣子一颗颗崩裂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身旁的仿生人转身去衣橱里拿了一套新的衣服,双手捧着,递到他的面前来。
孤独是他成长的常态,他感念宋父的搭救之恩,却也对这个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归属感。
盈盈的长灯应声而亮,墙壁上投射出近日的时政新闻。
播报的话语声,家电的机械声,衬得这一方之地愈发冷清。
……
宋斩秋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审视着自己这副身体。
金贵,脆弱,但却美丽至极。
按系统的话来说,那就是天选omega。
可这个性别却意味着脆弱,失控,与被觊觎。
宋斩秋回想起今天那个冷漠瘦削的少年,浅茶色的瞳孔透出一丝奇异的兴味。
“系统,查询一下宋忌延的好感度。”
少年心气,却被她欺辱,乃至踩在脚下,好感度理应为负数吧?
可系统的回答却颇为出人意料:“宿主,他的好感度是零。”
宋斩秋蹙起轻烟似的眉间,凝思了片刻,又释然开。
也是,他甚至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试问对一个陌生人,谁会生出莫名的爱恨来?
她了然,不再纠结,打开智脑,查看乱成一团的信息。
所谓智脑,就是星际文明实现的脑机接口。
一念一动,随时收发信息,基本覆盖所有算力需求。
她的日常,似乎就是吃喝玩乐和上课。
这星际文明虽说科技远远领先于此前的任何时代,平等思想却也贫瘠得落后。
这里有皇室,贵族和平民,同时又划分Alpha,beta,omega三种性别,同时还有每个人不同精神力的划分,等级复杂。
阶级问题也因此变得更为棘手。
而宋斩秋所在的,便是本国的上层阶级,无须考虑温饱,一切的分晓,都看十八岁的分化。
那些辨不清真情假意的问候来自通讯录里的许多人,宋斩秋没心情应付,通通删除。
扫视过那一列苍白的备注,宋斩秋兴致缺缺,关了智脑,开始思考对付宋忌延的办法。
她当然不能再欺辱他,可按这个少年深沉的心思和城府,定然不能态度急转。
寄人篱下,缺乏关爱是必然的,但他的切口却绝不止于此。
“系统,他为什么要上赶着来受我欺辱,不能不来吗?”
她望着头顶那波动着的天花板,眯了眯猫儿般的眼瞳,露出一丝神似猫科动物的警觉。
“这次是因为您让人欺骗他,说学院的老师想与他谈话。”
宋斩秋:……好吧,没想到她这么坏,坏出水了。
她在脑中互搏了一下,打开智脑,查看了自己和宋忌延从前的聊天记录,空空如也。
她想了想,发送了一条信息。
“笨蛋。”
智脑的神奇之处,在于信息即达即传,收信人可选择文本或是语音格式接收。
昏暗的室内,少年洗完澡,周身泛着水汽,头发半干,有些蓬松地顶在脑袋上。
他不想开灯,躺在偌大的床上,眼前的新闻播报泛出冰冷的蓝光自下而上打在他的脸上,如画一般顶级的明暗关系,将他的五官显得愈发精致立体。
许久没有收到过信息的智脑,忽然在脑中轻轻弹出一条提示音。
宋忌延泛着微蓝的瞳孔缩了缩,点开那条简短的信息,少女清脆的声线带着几许娇蛮,响彻脑海。
他愣了两分钟,面无表情的脸上忽而撕开一个笑容。
不知是笑她的愚蠢,还是天真。
……
即使身为贵族,宋斩秋也要每天按时上学。
睡眼朦胧的宋斩秋在仿生人的服侍下穿上校服,百褶的裙摆落在膝盖上方,她打着哈欠,坐上宋家专属的载具。
这种随时在空中乱飞的金属巨兽,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载具,人们叫它飞船。
她一踏进飞船里,里面坐着宋家所有的孩子。
从大到小,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智脑。
“你又这么晚,秋秋。”
她的某任姐妹坐在餐桌旁,掐着一只小茶杯喝着热茶,斜斜看了她一眼。
宋斩秋没几个人是认识的,她现在也不想认识,毕竟对任务无用,还是不要占据她的脑容量了。
她翻了个白眼,用小腿勾住椅子腿,施施然坐下。
没人敢再惹宋斩秋,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个顽劣的幼妹有很恐怖的起床气。
她四下看了看,果然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宋忌延。
一身学生制服穿在他身上,居然显出几分难言的贵重。
他指骨分明的手里捧着一本纸质的书,眼帘低垂,看得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