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最最朴素的百姓，此时却被齐修文当成是战场上的武器...
“你先躺下，我与昭昭既然来了，便是想要救你们。”
与顾昭相比，和姜在豫州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事，并没有太多诧异的表情，安抚的拍了拍病患的手。
那病患便好似吃到了定心丸一般乖乖被抬走，仅有一双眼睛仍旧望向二人。
“这些人...能活下多少？”
对上无数双祈求的眼神，冷硬如顾昭也忍不住声音低沉。
和姜轻叹一声，忍不住伸手揽上了顾昭的肩膀。
“昭昭，你能看出来的...若只是瘟病自然不是什么问题...只是这些人还经历了高坠...”
“现在也不过是还靠着一口气撑着罢了...”
“若是运气好...能活下四成...”
顾昭闻言眸色越发低沉，声音自喉间缓缓挤出。
“齐修文...这个畜生...”
...
三日后。
中军大帐内。
季晏与折世子一抬头便看见了形容憔悴的顾昭与和姜。
二人面色苍白，一双原本晶亮的眼睛中此时布满了红血丝，黑眼圈在本就憔悴的脸上都显得没那么突兀。
“县主...你们这是...一夜没睡？”
折仲忍不住上前关切的望向顾昭与和姜。
流云赶忙为二人搬来椅子，请二人坐下，一边小声解释道。
“何止是一夜...县主与小和大夫自那日后便几乎没怎么休息...”
“三日来也就休息了两个半时辰...就为了救那些病患...”
众人的视线不自觉的望向顾昭与和姜裸露在外面的手腕。
待看见二人的皮肤上并没有出现标志性的溃烂与红斑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与那些病患是否痊愈相比，他们更关心顾昭与和姜有没有被传染...
顾昭神情平淡，并不在乎先前众人对她与和姜的怀疑，淡淡道。
“不必了，这几日我们已经将那日的病患全部医诊了。”
“最早一批的那几个壮年男子的瘟病已经消退了。”
真的治好了？
众人不由瞪大了双眼。
即便心中先前有了预料，但无论什么都赶不上亲身所见来的让人安心。
顾昭继续道，声音疲惫却透出几分凌厉。
“恳请二位将军下令攻城！”
“等待一刻城中便会多上成百上千的百姓因为瘟病病重。”
对上众人各异的神情，顾昭声音沉稳冷静。
“六皇子采用攻心之计，我们亦可将计就计。”
“有了医治好的病患在前，只需要他们出现必然可以动摇城内军心。”
“事不宜迟，恳请二位将军下令攻城！”
众人这几日来也不是就坐以待毙，自然也是在商议对策，但只要齐修文一直采取这等耍无赖似的战术，将病患自城上扔出来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小的麻烦。
即便近几日来已经证实只要按照和姜说的办法做就可以避免被传染，但难免到时候战场之上出现疏漏。
只要有一个人染上，便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听闻顾昭的话都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扪心自问，顾昭此时所说的办法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只需要冒一点小小的风险，便几乎可以将整个庸城收入囊中。
但现在的问题是...
这个小风险所带来的后果...他们当真能承担得起吗？
“主上，此事还需深思熟虑...不必急于一时...”
吴正平拱手以待。
与顾昭与季宴的激进不同，他行事一向保守，追求平稳，因着京中的失误让他更加谨慎。此时闻言眼中满是担忧。
季晏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案几，一双温和的眸子里古井无波，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众位大人都觉得应当如何？”
“臣...”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起来。
青壮一派自然想要赌上一把，持重一派却更想耗上一耗。
虽说耗起来会错失良机，但却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庸城。
进，收益可观却又风险...退，能保持安稳却会放弃利益。
这自古以来便是最为艰难的抉择。
“季司马，我的建议是...趁热打铁...”
出乎意料的，最先出声的竟是一向冷静持重的折世子。
便是顾昭也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眸子。
在她的印象中，最是老成沉稳的折世子一定会选择更加稳妥的办法，宁肯错过机会也不会想要出错。
“百姓何辜...早一日便能多救很多人...我们若是不为民计，那这权利拿到手里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的目的难道不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吗？”
“若是众位大人有所担忧，此次我可以充当前锋，带着我折家军攻城便是。”
闻言在场之人皆是面露几分难堪。
顾昭眼神微微颤动。
在这个时代，她看过太多的权谋诡计。
甚至就连她自己，在起初没有亲自接触这个病患之时也是觉得牺牲这些病患堵住瘟病史最好的办法...
难得的是，折世子竟然还能保持这样纯正的品格...
突然心中有些释然，每个人的处事风格既有好的方面便会有同样惹人烦闷的方面，折世子为人忠正，是被折大将军按照最合格的继承者培养的。
在面对从前一身正气的齐修文时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也无可厚非。
在这种时刻，为了百姓能够做出这一步，已是足够让人敬佩。
“折世子有如此魄力，本将又如何会畏畏缩缩！”
“此次是你我两州的联军，断没有让折家军独自以身犯险的道理。”
“莫城，你率我的亲卫与折家军一同充当前锋。”
众人眼神微变，季晏的亲卫只对他自己负责，是他的底牌。
此时竟然被他派上战场，足够代表他的决心。
时丰与彭牛立时意识到什么，急声道。
“属下也非贪生怕死之辈，愿继续带兵攻城！”
季晏摆了摆手。
“战场上若是真刀真枪我自然信你们，只是瘟病本就可怕，难免会让人心生惧意，但若是心生惧意恐会弄巧成拙。”
“亲卫均是久经沙场，这种时刻他们的心中会更沉稳些。”
闻言时丰与彭牛却是更加难看。
季晏说的委婉，但他们却心中都知晓，季晏是觉得亲卫肯为他将生死置之度外，必定不会左右摇摆。
想在请战，季晏却已经开始布置战术，不再在此事上多言。
...
翌日。
再次出战，不似先前的锐意，此次的士气看上去少了几分激动，眼中却都多了几分坚定与杀气。
顾昭一身戎装骑马立于最前方，身侧是一身白色甲胄的和姜。
城墙之上的将士却更加萎靡。
即便已经大军压境，今日立与城墙上的弓箭手与投石手都足足少了三成，剩下的也是面有菜色。
顾昭神情一默。
他们已经有了治疗的方法军内尚且人心惶惶，何况是在圩城内的埕州军。
何况上次他们亲手将病患扔下来，不可避免的没有一点措施的与病患有了接触，此时少掉的那三成将士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曹勇站在城墙之上，原本健硕的身子此时竟一下瘦了好几圈，面色隐隐发白。
“曹将军，若你们愿意打开城门，我们可以不计前嫌！”
顾昭抬眸望向曹勇，扬声道。
曹勇扯了扯嘴角，嘲讽道。
“你们莫不是在痴人说梦？我曹家对六殿下忠心耿耿，岂会因为你几句话便改变主意！”
“你们若是敢过来尽管试试！”
顾昭长叹一声，故作无奈的望向城墙之上。
“诸位将士，我与小和神医已经有了治疗瘟病的具体药方。”
“齐修文不将众位的命看作是命，可我燕云不能看着你们就这般沦为弃子！”
曹勇神色一变，立时就要阻止。
却将顾昭已经将一行十几人传了上来。
“是...是李二牛？他们那日不是已经被扔下城墙...”
“还有刘达！”
“...”
十几个人一出现立时场面便如同炸锅一般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