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又是一年的春天。
陆修文开始越来越忙了，几乎每个月都在出差，跟林疏棠见面也更是三四个月才见一两次。见了面后又匆匆的离开。
林疏棠记得很清楚自己刚来这边的那段时间，陆修文并没有像现在这么忙碌，反而每天都会回家，他们能说好多话，陆修文也带林疏棠偶尔的会出去转转。
一年见不到几次面，每次见面匆匆的说几句话就分开。
林疏棠渐渐的在这种日子里已经麻木了。
从前她会想着不要让自己闲下来，只要有时间就出去转转，哪怕自己一个人也要出去走走，或者给自己找点事儿做，于是她就开了个啤酒厅。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过得还挺舒服的，并不会常常的去想陆修文在干什么。
但这种时间只维持了半年时间，那种寂寞空虚的感觉又蔓延到了心尖上。
有一天部队里一个跟陆修文同一个级别的小长官，也带了个漂亮的媳妇儿回来，他们像他们刚开始那样特别的亲密，每天都黏在一起，但慢慢的女生就见不到男生了，因为这个每次回来他们都会大吵架。
吵架吵到一个境界的时候，彼此都会陷入极为疲惫的状态，跟对方没话说，哪怕做那些亲密无间的事情的时候，到达那个点的时候，他们是信封的，可过了之后还是会陷入疲倦。
有一天，女生问林疏棠：“你累吗？”
林疏棠说：“哪种累。”
“各方面的。”女生的眼睛很红，说话的嗓音很哑：“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畏惧他跟我说的这种艰苦见不到面，我觉得这些都是正常的，我能理解他，可是这种日子过了一年，我能理解，又过了一年，我理解不了了，我真的非常累，我千里迢迢的跟他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我几乎联系不到我的家人了，我想出去走走，还得向上级打报告。
当时我来的时候，我的朋友们都在责备我，说我恋爱脑非得来到这种地方过苦日子。我当时就因为他们的这些话还跟他们生气。觉得他们不理解我，他们竟然是我的好朋友，应该会站在我的这一方，为我设身处地的去着想，他们会心疼我，并不是在指责我。
于是我跟他们闹掰，跟家人闹掰，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然而我现在好累呀，我真的好累，我过不下去这种日子了。
我感觉我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住了，他还有一个月要回来呢，我想在他回来之前离开这里，从这个地方消失，再也不想出现在这些人的视线里了，他们就当我死了吧，那我就真的死了，我并不会以现在的我去生活。我想我会开启一段新的旅途，新的生活。我也自信，不论我怎么走，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让人疲倦的。”
在他回到这里之前，他要逃离这个封闭的地方，像只小鸟一样无忧无虑，又自由自在的飞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
林疏棠记得自己当时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的摇头笑着。
那当时的她，沉默了许久后又笑了，那在这段沉默的时间里，在想什么呢？
或许她也有跟这个女生一样的想法吧，想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
只不过是那个女生比她更加的有勇气。
女生在离开营地的前一天晚上，又找了林疏棠一次。
她说：“小棠，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我要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林疏棠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比女生多待了一年，更知道这是个离开这里就接近了自由，从此不会再被任何东西而束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出门不用打报告，逛街的时候也不会有人跟随，甚至还可以回到原来的城市，跟那群很久没见的朋友见面。
总之离开这个营地，她将会活得光鲜亮丽。
这是女生跟林疏棠唯一的区别就是，女生跟男生是相爱的，他们谈了很多年恋爱。
而林疏棠跟陆修文两个是联姻在一起的，她留在这里也当是报恩。可是5年的时间还没到，她还不能离开这里。
“对不起啊。”林疏棠说：“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我暂时还不能走。”
女生笑的有些讽刺：“也对，陆大校是爱你的，你们哪怕分开了很久都不会吵架，你们两个人的情绪都太稳定了，或许你再熬几年，就会迎来自己那束拥有很多时间的光吧。”
林疏棠说：“我祝你越来越自由。”
女生说：“谢谢。”
男生回来的第一天，找不到女生后就跟疯了一样。开始把他们所有的东西全砸了，包括两人的结婚照。女生走的时候把他们的婚戒留在了桌子上，男生也将这枚婚戒扔了很远很远。
晚上的时候，林疏棠睡不着，想着出来转一会儿就看到了男生趴在草地上，打着手电筒在找着那枚戒指。
第二天的时候他就开始去找女生了。
大概找了两周的时间，他一个人落寞的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好像苍老了一圈儿，胡子拉碴的，一点儿都没有了本身的那股英姿飒爽。
同伴们关心着他，给他出谋划策，让他不管怎么样都让女生尝到教训。是女生出尔反尔离开这里的，这一切都是女生的问题。
然而当时男生说了一句：“是我主动放她离开的。”
听到这句话，林疏棠当时心脏猛然跳快了两个节拍。
心跳的很快很快，好像很轻松，又好像很紧张。
爱一个人爱到什么程度，会把所有的错全指责在自己身上，而不怪罪女生呢？可明明这是女生的错啊。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
最后男生被降了级，拥有了很多时间，大部分工作都是在营地里度过的。
现在他拥有了时间，可失去了那个最爱的女生。
好像一切都来不及了。
陆修文在听到这件事后的第三天就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带着花，带着很多林疏棠喜欢吃的东西。那天他的状态跟平常的都不一样，像讨好。
他说：“老婆，我今天买的吃的全是你喜欢的，这个花，上次你在电话提起的我就给你买了。喜欢吗？”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陆修文不知道的是，林疏棠已经换了口味儿，并不喜欢现在他买来的这些吃食了。
而他手里的这束花，也是林疏棠在三个月之前提到的。
三个月前她的确是非常喜欢这个花的。
但是现在她就不喜欢了，最喜欢的花又变成了白色的郁金香。
“喜欢。”
林疏棠说了违心的话。
可如果她说不喜欢的话，那么陆修文会很尴尬，他这次就只回来这一晚，现在出去买她喜欢吃的东西，喜欢的花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他现在记着他现在喜欢的吃的和花，下次再回来的时候买上，可那意义又不一样了，或许那个时候，她现在的想法又改变了。
“老婆，你对陈晓跟唐靖远这件事情有什么感悟呢？”
林疏棠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再擦着头发，陆修文就走过来把毛巾拿过去，开始给林疏棠擦着头，似是无意的问了这么一句。
林疏棠愣了愣，转而说道：“就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陆修文问：“是说我们之间顺其自然吗？”
“嗯。”
陆修文说：“那你会离开我吗？”
林疏棠后来就笑了。
可能陆修文就是觉得自己会像这个女生一样抛弃他，所以对她各种的讨好，各种的话柄就是不想让自己离开吧。
林疏棠摇着头回答：“我不是刚才已经说了吗？顺其自然。”
这个答案显然没有让陆修文满意。
他低低的“哦”了声，脸上的神情慢慢的变得失落了下来。
林疏棠并没有去哄他，只是把毛巾拿过来自己擦着头发，说：“现在你去洗澡吧。睡6个小时，你又要去往下一个地点了。”
“好。”
陆修文往洗手间走的步伐很慢很慢。
每走两步的时候，就会回头看一眼林疏棠，似乎是在期待着她的什么回答一样。
林疏棠猜的出来，或许陆修文还想再听到其他的答案，不过她没有说，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平静的看着陆修文的背影。
陆修文走到了浴室门口。
本来已经进去了，又忽然探出了脑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老婆，你刚才的答案我有点不太高兴啊。”
“你快去洗澡吧。”
“你能不能重新换个答案啊？就当刚才你什么都没说。”
陆修文平时在其他人的面签，就是那种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人，他谁都不怕，但谁都怕他。
在外面总是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任何人都不敢反驳。
也更没有表现过像现在这样可怜兮兮的神情。
“就让顺其自然吧，走一步看一步。”
林疏棠还是跟刚才一样的话，就多了6个字。
陆修文轻轻的叹了口气，心里是十分没有底的。
又重新折回了浴室。
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又该跟谁走这种事情，林疏棠觉得自己没办法跟陆修文保证，因为她现在心里已经有一个该走的路线了。
而这个路线里并没有陆修文的身影。
也有可能明天是世界末日呢，或者明天出现某一场很大的战争，他们将会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无论他对以后有怎样的规划，要答应过别人什么，都像是一场战争后的荒烟一样。
再也不可能成真。
陆修文第二天离开的时候，又把昨天晚上临睡前的那个话题又问了出来。
这次他盯着林疏棠的眼睛，眼神是那么的深情又专一，里面充满了真诚：“老婆，我想听第三遍的答案。”
这次林疏棠没有犹豫，也没有再继续纠结，一脸认真的说道：“顺其自然。”
陆修文苦涩的笑，笑的让人有些心疼：“所以就是你会像陈晓那样，有一天会莫名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从我的人生里消失，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你已经盘算好了离开我的打算。”陆修文平静的诉说着：“那你什么时候离开呢？你离开的时候也会什么东西都不带，把我送给你的戒指放下，就潇洒的走人吗？你觉得你这样做是正确的吗？你一点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情绪。你有想过你走之后我会成什么样子吗？你根本就没有想过你，也没有考虑过我，你只考虑你自己。”
那天陆修文说了很多话，每一个字林疏棠都听的极为认真。但最后他也什么话都没有说，看着陆修文坐上车的身影，她就开始自责后悔了。
想要去跟陆修文诉说一下自己的情绪时，车子已经开走了，她在身后追着，门口的保镖看到了她在追车，没有阻拦，而前面的车子始终没有放慢速度。反而还开的越来越快。
那天林疏棠真的跑了很久很久，跑的没有了力气才停了下来。
这也是她第一次因为后悔一件事情而追出去的做法，第一次为她的冲动买了单，但结果似乎是让人不尽人意的。
后来两个保镖跟了上来，把林疏棠带了回去。
林疏棠也没有发消息质问陆修文为什么没有回头，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她格外的安静。
她坐在房间门口的椅子上，看着营地里匆匆忙忙的脚步，一车接着一车的士兵离开了营地。
林疏棠猜想，这或许可能跟陆修文坐的那辆加快的车子有关系吧？
难道是有紧急的任务吗？
就算是有紧急的任务，她也上前走了一步，第一次为自己说错了的话而买了单。
那以后想起来就不会出现后悔或者遗憾这一说了。
“大嫂，她走的时候找过你吗？”唐靖远走了过来平静的问道。
林疏棠纠结了2秒钟，之后说了真话：“找过我。”
“哦。”
“她说想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去她喜欢的城市，即便之后的日子会过得很艰难，她也不会后悔的。”
“我知道了。”
“那你会恨她吗？”
“我说过了，这一切问题出在于，她不恨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