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觉得这位应当没有看过洛玉容写的书,不然就知道什么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而且周昭觉得这种皇位之争,谁对谁错,都没什么可辩驳的,不同人站在不同的立场有着不同的观点,即便是当事人,也难以统一。
但结果是已经定了的,当今圣上是大赢家,而前太子,早已经成了一抹黄土。
不过周昭听半天,也没等到师傅出场,便问:“这和燕六有什么关系?”
燕五的眼中怒火几乎都快实质化:“燕六当初作为我等武功最高之人,担负着掩护殿下撤退的重责,可她不仅仅没保护好殿下,还自己一个人逃生,难道不该死。”
周昭觉得,以自家师傅的个性,绝对不会临阵脱逃,若是那位前太子真的如燕五所说的那样贤明的话,就更不会。
而且宫变之时兵将众多,就算武功再高,也怕人海战术啊,以当今圣上的老谋深算,绝对不可能让前太子跑掉,这其中,应当还有些燕五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从燕五的话中,不难听出,这人以前跟师傅的关系还挺好的,虽然现在单方面宣布结仇,但是师傅那边的态度未曾明了,周昭也不好先动手啊。
若是在龙涧峡时对面不相识的情况,周昭倒是无所顾忌。
这时,她突然想起之前师傅所说答应过人不会再去京城和杭城,从今晚所知的事情来看,这个人绝对不是燕五,因为再相见,燕五只会与她短兵相接。
周昭这时突然心中浮现了一个人,该不会是前太女吧?
当然这些事情也只能北上询问师傅。
现在麻烦的是就算周昭不告知师傅的下落,等蓝衣人缓过气来,杭城中的人放松警惕后,周昭的来历迟早会被查到,到时候去祁阳县一查,便知道杨柳的下落。
可是现在又束手束脚的,不好行动。
周昭叹口气,早知道还有此番渊源,那天晚上就赶尽杀绝好了,也不用今天来烦恼了。
这时,坐在周昭右手边的谢思远突然出声问:“你既是先太子之人,那么我家以前可是真的与先太子联系紧密?”
谢思远死死望着只露出眼睛的黑衣人,语气充满执拗,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自然,”燕五毫不犹豫道,“殿下为太师自小教导大,自然关系甚好,两家也早在一条船上。
魏冼序问:“那我娘呢,她是武将出身,怎会和太女牵扯到一起?”
“你娘受太女赏识,才能一路坐到那个位置,而且她原本就是殿下在军中培养的自己人。”
周昭这下算是明白了,你们家一文一武,挡了当今圣上多少路,能晚一些时候清算还留了家中一些人的性命算得上格外开恩了。
因为历史由胜利者书写。
若当初是前太子胜了,如今朝堂上皇帝的心腹,下场不比魏,谢二家好上多少。
两人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心情顿时沉郁下去,
燕五看着他们二人道:“你们小时候我还见过你们,好几年不见,你们长大了。”
燕五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似乎想起了当时殿下还在之时。
不过话也说完了,燕五转向周昭:“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周昭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你不是要见我师傅吗,便再留几日,到时我带你去找她。”
此人武功虽高,但是比起师傅和她来还是差上许多,但周昭怕师傅为过往所累,心慈手软,所以她还是觉得自家在旁看着为好。
反正今夜若是不杀此人,迟早也会被她找过去,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更放心。
“你.....”燕五双眼瞪大,似牛目般,怒道,“言而无信,你师傅就是这样教你的?”
“师傅只教导过我要随机应变,礼尚往来,至于其它,我读书不行,看不明白。”
燕五也知此刻周昭不答应,她便走不了,只能恨恨道:“你还真是她教出来的,一丘之貉。”
“若是你想快点见到我师傅的话,劝你不要做多余的小动作,不然,我可没闲工夫找人,留你在这,不过是看在你是师傅故人的面子上,给你个机会罢了。”
“至于之前咱们俩的恩怨,我大度些,既往不咎了。”周昭笑着说。
谁叫她是长在红旗下的五好青年呢,心胸就是这么开阔。
燕五背过身去,冷哼一声,不再看她,也不想和这个歪理一大堆的人辩解。
周昭带着二位夫郎走后,没有锁门,只将门口合上,还不忘嘱咐燕五:“记得换上我送来的衣服,你这副打扮,到了山下可会吓哭小孩的。”
踏着清溶溶的月色,三人走回了房间内,周昭见他们眉眼间还存着郁郁之色,便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魏冼序将自己上半身全部放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才知道原来我家真的是前太子遗党。”
不同于魏冼序知道此消息时微微的难受,谢思远则考虑得更多,他原本以为自家落败原因是因为朝廷党争,前太子只是个托词,但如今来看,党争之因有,但更多的,还是与前太子的牵连。
后者比前者更难办,只要当今圣上还健在,魏,谢二家人只怕再难有翻身之日。
毕竟事情已经发生,过往已经确定,谁也不能改变过去。
只是想到可能大半辈子都要在那样的苦寒之地受苦的家人,谢思远心中一片苦涩。
谢思远将自家的所思所想悄悄说了出来。
魏冼序大骇,类推之下,他的家人不也一样吗,这样想着,眼泪不由得扑簌簌的落下。
周昭一听觉得也是,按照当今对前太子的态度,怕是难有出头之日。
唉,怎么这么恨呢!
不过周昭觉得应当也不会是永远,纵观历史,三百年都算是一个长寿的王朝,而许多国家,建立不到短短几十年就灭了。
而且谁知道皇帝能活多久,说不定死得早呢,待下一任帝王即位,自会大赦天下,就算活得久,过去那么多年,怕是早就不记得魏谢二家这几号人了。
但再怎样盘算,近几年,是不能做这些小动作。
不然杨知府早就派人将魏明薇接回来了。
周昭这样想着,安慰两人几句,承诺明年夏天再带他们去边关看望亲人,两人失落的情绪才渐渐好起来。
第二天,周昭起来练武时,发现了院子中一位穿着蓝衣长袍的中年女人也在,她将衣服宽大的袖子和下摆卷起,正在练武。
此人长相平平无奇,属于丢到人群中就会找不到的那种,但是气质阴郁,总是会让人联想到坏人。
“燕五?”周昭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他还没见过此人真正的样子,此刻摘下面罩,若不是身形一样,周昭还真的有点认不出来了。
燕五没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沉浸在自家的世界中。
周昭一边开始自家练,一边还要开口指点这位长辈。
“这个招式下面比扫腿会更流畅些。”
“出拳需得浑身用力,你肩膀处又松了。”
周昭像以前师傅教导她时来教导这位师傅的故人。
燕五投来冷冷地一瞥:“你真烦人。”
和她师傅一样,以前二人还在暗卫营时,燕六便也如此人这般,每日过来跟她炫耀今天又学了哪些东西,一起练武时还总是在旁指手画脚。
明明是她先进来,而且已经过了一好几关,一个初学者,不知道哪里来得勇气去指导别人。
但更可恨的是,她私下训练过后,发觉这个愣头青竟然说得是对的。
那时她就隐隐察觉出此子天赋非凡,在后来,暗卫营将小了好几岁的燕六排到和她们一级时,燕五心中的猜想慢慢开始实现。
而那一届,也是唯一活下两个人的一届。
燕五想到仇人,心情更糟,一张脸乌云密布,像是别人欠了她几万两银子似的。
吃完早饭,周昭便准备打道回府,然后准备东西,明天便去祁阳县找师傅。
庄子上的早餐很是简单,喷香的鱼片粥,刚出锅的酥脆油条,以及汤底浓郁的鸡丝面。
庄子中的人早上突然接到主人的消息,有些猝不及防,一下子忙碌起来,到了中午时分,终于收拾好了,这才下山去。
周昭见燕五光明正大地骑马,在一旁的周昭问:“你就不怕别人认出来?”
燕五瞥了周昭一眼:“要怕也是你怕,我可不惧。”
周昭嘴角抽了抽,对对对,你燕大勇最厉害。
到了大约下午三点,众人到了家,周昭放好东西后,带着两位夫郎急急忙忙去杨府拜别,告诉两位长辈他们又准备走了。
老主君见三人匆匆忙忙的样子,诧异道:“这么着急干什么?”
周昭喝了一口茶,才将此次的来意说出来。
“去祁阳县,你们几个月前不是才回来吗?”
“这不,阿淇不是要定亲了,她们一家在京中抽不出空,托我回去拜祖先”
老主君大惊道:“什么,阿淇要定亲了,谁家的公子,什么时候?”
这可是他看好的女媳啊原本想着等她中举后便牵着她和府中的孙辈结亲,没想到竟被别人抢先了。
“想看的是左相家的公子,您也认识,叫柳怀信。”
老主君脸上的表情微淡,他和还记得去年的事情。
不过别人家的婚事,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叫人从房内拿了个木盒子来,递给周昭:“这算是我这个长辈的礼金吧,长者赐,不可辞指,快收下。”
周昭道了谢后收下,三人又陪着老主君说了会儿话,等晚上杨知府回府,和她也打了招呼后,便回去了。
到了马车上,周昭打开木匣子,里面放着一些做工精细的金玉首饰,而垫在最下面的,还有五百两银票。
老主君可真是大方,连八竿子歪的亲戚都出这么多礼金。
周昭笑着替小老妹收下,回到家,小槐在门口候着,殷勤地扶周昭下马车。
待一进入门口,小槐便跟周昭大吐苦水。
“家主,您带回来的那人实在是太难安排了,我给她安排了厢房,可此人不去,一直在正院的院中坐着,送来的糕点膳食也不吃,小的实在是没办法了。”
周昭同情地拍了拍小槐的肩膀,宽慰道:“没事,此人在江湖行走,性情怪异,就让她这样呆着吧。
此次北上为了轻装简行,魏冼序只带了几件衣物和银两,以及两个贴身侍从。
翌日大早便出发。
从杭城到祁阳县周昭觉得有差不多一个月的路程,虽然带得东西不多,但人多,几个男子都是闺阁男儿,比不上武人的体力,需得走走歇歇。
周昭想着快点到祁阳县,路上也没心情游玩,只顾着赶路。
预计到达的时间比周昭计划得还要晚几日。
有时,她真的很想念飞机高铁,一个多月骑马赶路,她都要变成外八字了。
待看到祁阳县的城门时,周昭这才松口气,带着几人熟门熟路地找了间客栈先住下,让两位夫郎及侍从在客栈中收拾行李,而她则带着燕五去找师傅。
周昭看了看天空,已经到了日暮时分,这个时候。师傅应当在花船那位相好处了。
周昭望了眼一脸严肃的燕六,要是知道自家师傅的浪荡行径,不知道此人会有什么表情。
祁阳县因为靠河,所以这里的青楼又叫做花舫,也算得上因地制宜了。
周昭带着人朝师傅总去的花舫找去,待到了岸边,老鸨笑着迎上来,对周昭二人道:“两位客瞧着面生,可是第一次来?”
他身上的脂粉气熏得周昭打了喷嚏。
“啊啾,”周昭揉了揉鼻子,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递给老鸨,“我找人,杨柳杨师傅。”
老鸨笑着接下银子,见是两个女子,以为是来寻友的,出手又大方,连忙将人请了进去。
周昭知道,只要报出师傅的名号,老鸨就一定知道此人是谁,毕竟杨柳都不仅仅是熟客了,那简直是扎窝了。
“燕六经常来这里?”燕五皱着眉问。
“额,有时吧。”周昭不确定道,反正她找的时候在,没找的时候就不再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