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方人仰马翻的小战场,石林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带兵二十几年的他,见过与裴元虎不相上下的猛将,但却没见过魏冉这样的猛将。
单枪匹马盏茶时间,便杀穿了二百人的骑兵队?
用万军敌中取上将首级形容也不为过。
阿史那卢布看着身边的亲随一个个倒下,睚眦欲裂,举起弯刀朝着魏冉挥砍过去。
魏冉手中长枪一挑,便将他手中金刀挑落,长枪一横,都没怎么用力,直接架在阿史那卢布的腋下将人给挂在玄铁枪的枪杆上。
“大首领。”
几名亲随见此一幕,全部大惊失色。
挂在枪杆上的阿史那卢布并未过多惊慌,看向魏冉的眼神更多的则是震撼。
魏冉调转马头,冲迎面冲来的几名亲随喊道:“你们的大首领已被俘虏,下马投降者不杀。”
一夫当关,敌军胆寒。
几名亲随看着正在收拢的大骊包围圈,自知大势已去,突围难如登天,一个个如丧考妣的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将弯刀举过头顶,算是完成了投降之举。
魏冉轻磕马肚上前,居高临下对号角兵道:“传令,让所有北胡骑兵下马投降。”
号角兵惊慌失措看向挂在枪杆上的阿史那卢布,似乎是在征求意见。
阿史那卢布看着一个接一个倒下的本部落勇士,心都在滴血。
无奈屈辱之下对号角兵点头道:“吹吧,就说我死了,让所有人原地下马。”
魏冉冷声道:“我说的是投降。”
号角兵急忙道:“回禀大骊将军,我们北胡没有投降的号角,让他们下马投降的唯一号令就是宣布大首领阵亡。”
“呵,还挺硬气,那就赶紧吹。”
号角兵马上吹响了阿史那卢布战死的号角声。
虽然可以把这些北胡骑兵全部歼灭,但己方同样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个代价,不会低于一万人。
所以让他们投降是最正确的措施,减少己方伤亡的情况下,也能尽快结束战斗。
大首领死亡的号角声响起,阿史那部落的骑兵们全都慌了神,听到原地下马的号角声,也都明白是号角兵在让他们下马投降。
除了突围出去的几千北胡骑兵外,战圈内的骑兵只有一万多。
投降像是传染病一样,迅速蔓延北胡大军。
魏冉挑着阿史那卢布回到石林身边,把人往地上一放。
石林俯在马头上呵呵笑道:“阿史那卢布,我们又见面了,而且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哼。”
阿史那卢布怒哼一声,鼻孔朝天看向别处。
石林冷笑道:“都成俘虏了,还这么硬气?”
阿史那卢布不屑道:“石林,又不是你俘虏的我,你有什么好神气的?”
“我们大大小小交战几十次,你有哪一次在我手中讨到过便宜?”
“是这位小将军俘虏得我,这里只有他有资格接受我的投降。”
石林被怼的很没面子,冷哼一声:“哼,死鸭子嘴硬。”
阿史那卢布转身面向魏冉,突然单膝下跪,一手撑地,一手扶胸道:“阿史那卢布愿意向将军投降,是生是死全凭将军做主。”
“但愿将军能善待阿史那部落的勇士。”
魏冉点头道:“还算一条有血性的汉子,起来吧。”
“谢将军。”
远处几人纵马而来。
张北苍身后跟着满身是血的裴元虎和徐庶。
郭万钧和高武也从左翼右翼赶来。
“参见大帅。”
几人抱拳行礼。
石林望着浴血的张北苍问道:“讲一讲战况,威虎骑还剩多少?”
张北苍面色黯然道:“一个半时辰前,我军被这些北胡骑兵追上,他们的战马占据体力优势,同样也占据人数优势,威虎骑很快便陷入包围。”
“此战共战死大概六千人,歼敌超过八千。”
石林面色沉重道:“还真是损失惨重。”
他看向裴元虎和徐庶,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裴元虎,徐庶,你们两个的勇猛无双,本帅都看在眼里,此战表现不错,待此役结束,本帅亲自为你们表功。”
“多谢大帅。”
两人齐齐抱拳。
石林继续交代道:“传令下去,原地休整,等受降完毕后,大军开拔千山关。”
魏冉偏头问道:“此去千山关还有多远?”
石林目测了一下环境道:“这里是波浪原,距离千山关不足五十里。”
“嗯。”
魏冉点头道:“不如我带一半人和那些俘获的战马先行,剩下的一半人接受投降后再出发,如此我也能去千山关,提前安排军务。”
“好。”
石林点头道:“高武,你带一万骑兵负责这些降卒,其余人随我前往千山关。”
他吩咐完,就带着所有部将和三万多人马朝千山关进发。
下午时分,大军抵达千山关。
这里之所以叫千山关,是因为胡勒山脉东西延绵数千里,有大大小小上千个山头。
胡勒山脉东插北齐,西进北胡,延绵三国,形成了北胡与大骊边界的天然屏障。
前方出现一座边陲城池,只有长安城四分之一大小,但容纳三十万人居住不成问题。
城池的南大门,上方雕刻着苍凉的两个掉漆大字;龙城。
龙城坐落在峡谷内,南侧是草原,北侧是荒漠。
左右两侧并非陡峭的山脊,而是向上的三十度草原缓坡,缓坡一直延伸到龙城北段,尽头是一处接近九十度的斜坡。
这里的地理形势对内易攻难守,对外易守难攻。
龙城的城墙满目疮痍,刀痕箭伤不计其数。
城墙上插满了一排红色旗帜;上书黑色的骊字。
魏冉指着城墙上耸立的一尊巨大雕像问道:“怎么还有一尊雕像?那雕刻的是谁?”
石林、张北苍、郭万钧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你不知道他是谁?”
石林满腹狐疑:“你到底是不是大骊人?”
魏冉淡淡一笑:“我是北凉人。”
“……”
听到这个回答的众人嘴角一抽。
石林当即冷着脸道:“如果你爹扯大旗造反,那你今后的确不是大骊人。”
魏冉摆手一笑:“不回答就算了,大帅,我知道你衷心大骊,可我先是大骊人,才是北凉人,而今又替大骊打了胜仗,你这不是怀疑就是冷脸,哪里是一个三军统帅该有的气度?”
石林呵呵一笑:“好小子,教训起我来了?”
“非是本帅没有气度,而是你爹魏无忌野心太大,企图裂土称帝。”
“我是大骊的三军统帅,当然不希望爆发内战。”
魏冉神态平静道:“他裂土称帝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
郭万钧鄙夷道:“你是闵王世子,魏无忌对你寄予厚望,若是裂土称帝,在北凉那一亩三分地建起你魏家的宗庙,顺理成章之下,你不光会成为北凉人,将来还会成为北凉帝。”
魏冉叹道:“郭将军,你只看到表面,没有看到本质。”
“他如果真对我寄予厚望,就不会把我送到长安寄人篱下了。”
“所谓的闵王世子,无非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幌子。”
几人听后都倍感惊讶。
石林淡淡一笑,突然指着雕像道:“那是韩飞龙,大骊的古早战神。”
“这里百年前叫拒北城,意思是拒绝北方敌人入侵,将敌人拒之门外的意思。”
“后来六百里牧场归大骊所有,韩飞龙被派遣担任这里的主帅抗击北胡。”
“他十三岁从军,二十三岁来此戍边整整五十年,一生未娶妻生子,一生都在抗击北胡。”
“有他在这里戍边的五十年内,北胡没有一兵一卒能踏入牧场一步。”
“所以韩飞龙死后,当地的诚民为了纪念他,特意为他塑起雕像。”
“朝廷听闻此事,不久后这里就以韩飞龙的名字改为龙城。”
“以上就是那尊雕像的故事。”
听了这个故事,两句诗从魏冉口中脱口而出。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千山。”
石林眼前一亮,不吝赞道:“好诗,随口吟诵便是千古名句。”
“魏冉,真没想到,你还是出口成章的才子。”
“你生擒阿史那卢布之前的那首诗同样不错。”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一语道破战场对垒中克敌制胜的关键。”
紧接着,石林叹了口气道:“本帅前不久刚丢了千山关,不得已退居双雄关,失意之心令人唏嘘,可否以本帅心境赐诗一首?”
魏冉想了想,豪气万丈道:“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他最喜欢的诗,其实并非唐诗宋词,而是教员诗集。
别人写咏梅凄凄哀哀,唯有卜算子霸气外露;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意境无人能及。
一首忆秦娥·娄山关,直接给几位将帅干沉默了。
良久之后,石林叹道:“我家那草包,有你一半出息,我做梦都能笑醒。”
魏冉也想起石令宽,顿时嘴角一抽。
不知道石林知不知道自己把他打成猪头后,又让他蹲了几天大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