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冷清秋踏着夜色,缓步回到家中。
这几日,古秋墨忙着修书,她是独自回来参加公司的庆功宴的,也要再呆上一段时间。
牛仔见主人回来了,摇着尾巴热情欢迎。
主宠俩玩了一会儿飞盘,牛仔安静下来,趴在地上玩毛球。
冷清秋觉得疲倦,便冲了一杯热牛奶,斜倚在沙发上,默默地想着心事。
心事和周涵宇有关。
回想起周涵宇,那个曾满怀憧憬的实习生,竟然走向歧途,她心中不免有几分自责。尽管,叶嘉言说,这是周涵宇自己的问题。
原来,冷清秋的实习生周涵宇、陈涓涓,后来被安排在拍卖师纪昌东的名下,因为他和陈涓涓不和,纪昌东给欧总吐槽过几次,欧总便把周涵宇重新分配到莫宛名下。
这一变动,让周涵宇感觉受挫,总觉得欧总、纪昌东偏心陈涓涓。
于是,周涵宇心中生出了怨怼,竟将莫宛要主槌的瓷器专场的藏家信息泄出去,导致最重磅的拍品被临时撤回的闹剧。
莫宛无可奈何,才和人拼酒,去博取那件永乐青花抱月瓶。
之后,莫宛雷厉风行,迅速揪出了这个潜在暗处的“内奸”。本来,照她的意思,是要在行业内通报此事,但欧瑞宏还是宽宏大量,只训斥了周涵宇一通,告知他不必再来实习,却未予以追究。
回望陈涓涓的轨迹,尽管她也很擅长讨好,但她不敢做什么逾矩之事,工作又很勤勉,因此渐渐赢得了纪昌东由衷的赞许。最终,她留在了烟云楼。
此刻,冷清秋倚在沙发上,似能听见从拍卖场传来的风声,带着一丝丝凉意。
她闭上眼,试图将这些纷扰从脑海中抹去,但周身的倦意,却如夜色一般,深沉绵长,久久不散。
倘若她未曾踏错一步,未曾因故短暂离席于拍卖场,亲自引领周涵宇实习,有没有可能,周涵宇不会生出邪心,她能把他们两个实习生都留下?
然而,世事如烟,假设终归只是虚空之影,握不住,留不下。
突然间,专属的电话铃声,划破了一室静谧。
是叶嘉言的电话。
冷清秋按下接听键:“喂,宝儿。”
“姐,你最近有什么计划?”
“没什么计划,应该要在上海留一段时间。”
“我暂时也没别的事。要不然,你陪我研究一下赝画吧。”
“你是说,出自肖虎造假工坊的赝画吗?”冷清秋眼神锐利。
“对。明天你方便吧?”
“没问题。”
“那我明天带着画来你这儿。咱们来个‘假日鉴宝大会’,嘿!”
冷清秋抿唇笑:“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早,我这里备好茶点,等你带着那些‘迷题’来敲门。”
“好嘞!合我二人之力,一定能找出赝画的特殊标记!”
此时,手机上显示新进了一通电话。
冷清秋见是周涵宇打来的,便跟叶嘉言说了声“拜拜”,而后挂了电话。
电话里,周涵宇的声音很客气,与以往一样热络。
他先是以一种近乎仪式化的礼貌,问候了他昔日的老师,旋即,他小心翼翼地央求着,希望冷清秋能出面,为他说服那位欧总网开一面,继续留在烟云楼。
冷清秋面露难色,直言不讳道:“涵宇,你这次做的事情,确实越过了底线。欧总能在行业内保持沉默,没有公开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对你极大的宽容了。烟云楼这个地方,你再也回不去了。”
周涵宇似乎并不甘心,话语中带着几分不甘,尝试用师生情谊作筹码,央求冷清秋能改变主意。
但冷清秋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终于,周涵宇呵呵一声冷笑:“那我想问一句,冷老师,要说犯错的话,您曾经犯下的错,难道就比我的小吗?您之前可是知假拍假啊,还影响了烟云楼的声誉。为什么,您可以东山再起,继续享受着尊荣,而我,却要被一棍子打死,连挽回的机会都不给?”
冷清秋被他噎住。
“拍假”是事实,“知假”也是事实,但“知假”一事,只有她自己和叶嘉言知道,而叶嘉言也不可能跟别人说起,那么,周涵宇是如何得知的呢?
冷清秋暗自思量,眸子里满是迷惘。
为了维护老师的名誉,她不得不做出艰难的决定——拍假。
尽管,她已竭力去弥补,打算让朋友帮她匿名买下,将这场风波悄然平息。
然而,事与愿违,最终还是落入他人的算计之中,那幅《江南春图》终究被有心人拍走,成为攻击烟云楼的武器。
她轻叹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周涵宇的话,虽然尖锐,却也不无道理。冷清秋深知,自己在那一刻的选择,确实偏离了正义的轨道,犯下了严重的过错。
此刻,面对周涵宇的质问,冷清秋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袭上心头,让她几乎窒息。
她知道,无论自己如何辩解,都很难抹去这一污点。
那么,她能做些什么?以及,周涵宇提及此事,又是何目的?
思忖一时,冷清秋说:“我的确拍了假,也被雪藏了半年之久,所以,涵宇,你从我这里得到的,应该是一种教训,而不是什么示范。”
“很不幸,我从您这里得到的,的确是一种示范。今日,您和贵公司抛弃我,他日……呵呵……”
他没继续往下说,语气却阴恻恻的。
冷清秋正要说话,他却倏然挂了电话,此后电话再也打不通。
恐怕把她拉进了黑名单。
她叹了口气,暗道:待他心情平复,再与他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