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年间,在漕运要冲青鳞渡,发生了一件特别诡异的事儿。每到七月十五子时,这渡口就会浮起三具怪尸,那尸体脸盖着青苔,脚尖朝下,就跟踩着河底走路似的。更吓人的是,尸身上缠满了暗红水草,仔细一瞧,竟然是女子长发结成的人面疙瘩。老辈儿的捞尸人传下规矩,见到这种尸体可不能捞,得用浸透公鸡血的麻绳把它压回河底。
时光一晃,到了光绪六年秋天。从天津卫来了个古董商,叫沈万山,他带着不少金银财宝,敲响了渡口宋家的门。宋家就一个独子,叫宋青阳,他手里握着祖传的《捞尸谱》。宋青阳眼睛扫了扫檀木匣里那一排圆润的东珠,开口就问:“沈爷要捞的,是不是二十年前沉在鬼头湾的青龙瓷枕啊?”
沈万山捻着那两撇八字须,笑着说:“宋小哥真是通透人。这瓷枕里封着前明郡主的生辰八字,枕底还刻着镇水符。只要您肯帮忙……”
话还没说完呢,渡船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宋青阳赶紧抄起船桨,挑开水面的浮萍,好家伙,一具缠满螺壳的女尸正扒着船帮,拼命往上爬。那尸体的十指泛着青,指甲缝里还嵌着碎瓷片,左耳垂上晃着半截翡翠耳坠,嘿,巧了,跟沈万山右耳戴的那只正好配对儿。
沈万山一看,大喊一声:“青阳小心!”说着就掏出一把铜钱剑,朝着女尸刺过去。剑尖刚碰到女尸皮肤,这尸体“嗖”的一下化作一团黑雾,直接钻进了《捞尸谱》里。紧接着,泛黄的纸页上显出血字:“取汝三年阳寿,换青龙瓷枕现世。”
当天夜里,鬼头湾那地方泛起了绿幽幽的磷火。宋青阳腰上缠着浸过黑狗血的墨斗线,跟着罗盘的指引,慢慢潜入了寒潭。月光透过水面,照得潭底亮堂堂的,宋青阳这才发现,潭底竟然立着五根青石柱,上面雕满了符咒,每根柱子底下还拴着锈迹斑斑的青铜锁链。
宋青阳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祖父说过的困龙桩嘛!祖父曾讲,困龙桩得用五名阴年阴月生的女子活祭,把她们的怨气变成镇水法器。宋青阳正想着呢,突然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狠狠拽住了。他低头一看,妈呀,三只浑身长满鳞片的水猴子正咧着嘴,冲他狞笑着,那眼眶里还游动着透明小蛇呢!
宋青阳赶紧挥起铜钱剑,劈开了水猴子。这时候,潭底的淤泥“咕噜咕噜”地直翻涌,青龙瓷枕“轰”的一声破土而出。枕面上渗出血珠,慢慢汇集成了一行小楷:“申时三刻前置于龙王庙供桌,否则水漫青鳞渡。”
沈万山捧着瓷枕,得意地狂笑起来:“二十年!我找了整整二十年啊!”正说着,他突然扯开自己的衣襟,这一扯可不得了,他胸口竟然嵌着半块八卦镜。镜子里映出的,可不是他自己的脸,而是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子。
宋青阳的《捞尸谱》无缘无故地自动翻开了,上面浮现出光绪元年的记录。原来啊,沈家少奶奶当年投潭自尽,肚子里的胎儿还被炼成了水猴子。宋青阳一下子反应过来,猛地掀开沈万山的衣领,发现他后颈皮肤下有蚯蚓状的红痕在蠕动,这分明就是南洋降头术中的“借尸痕”。
宋青阳气得大骂:“你竟然把自己妻子做成活尸傀儡?”说着就抄起浸泡过雄黄酒的渔网。沈万山却不管不顾,把瓷枕朝着困龙桩狠狠砸过去。这一下,潭水瞬间像煮开了锅一样,无数长发从裂缝里冒出来,缠住宋青阳的四肢,使劲儿往柱底拖拽。
黎明前,龙王庙阴风呼呼地刮着。沈万山在供桌上摆了五盏人皮灯笼,那灯油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尸臭味。瓷枕的裂缝里渗出黑血,慢慢地凝成了红衣女子的轮廓。这女子每走一步,庙墙就“簌簌”地剥落一层,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婴孩骸骨。
红衣女子恶狠狠地说:“当年你爹为求漕运平安,用我镇了二十年水眼。今天,我要让这百里河道全漂满尸首!”
就在这时候,宋青阳拼了命挣脱水草,冲进庙门。他一进去,就看见沈万山竟然割开自己的手腕,把血一滴一滴地滴进灯笼里。火光“轰”的一下暴涨起来,与此同时,五根困龙桩在庙外“轰”地破土而出,每根桩顶都钉着个戴翡翠耳坠的女子,这不就是二十年间莫名其妙失踪的五任沈夫人嘛!
沈万山还在那儿癫狂地大笑:“只要再献祭你这个捞尸人,我就能……”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了。原来,红衣女子突然钻进了他的身体里。沈万山的皮肤“噼里啪啦”地寸寸龟裂,露出了底下腐烂的躯体。哎呀,原来真正的沈万山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现在这具躯壳不过是靠邪术维持的活尸罢了。
朝阳慢慢升起来了,宋青阳把铜钱剑插进瓷枕的裂缝里。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啸,红衣女子化作青烟消失了,五根困龙桩也“轰隆隆”地倒塌了。暴涨的潭水慢慢退去后,河滩上露出了半截残碑,碑文记载着明初的一段旧事。
原来,永乐三年的时候,郡主朱红绫为了镇住黄河水患,自愿投身被炼成了镇河妖。沈氏先祖却私吞了朝廷的镇河银,把她的尸骨封进了瓷枕里。到了民国初年,沈家还勾结术士施降头术,世代用妻妾的性命滋养这邪术。
宋青阳在碑前点燃了《捞尸谱》,火苗“呼呼”地往上窜,竟然浮现出祖父的脸。祖父说:“宋家世代守这渡口,其实是为了赎沈家的罪孽……”话还没说完呢,整块石碑“砰”的一下突然迸裂,裂缝里伸出一双白骨森森的手,把灰烬拢成了新的碑文:“以邪镇邪,罪孽轮回。”
到现在啊,青鳞渡的老人们都传说,每逢下雨天的晚上,就能看到河面上漂着五盏绿灯,灯影里还晃着翡翠耳坠的幽光。有个晚归的渔夫发誓说,他见过宋青阳站在困龙桩的遗址上,脚下还跪着个胸口嵌着八卦镜的腐烂躯壳。再往远处的深潭里看,无数缠着水草的手正把瓷枕碎片拼回原状呢。
在渡口新立的警示碑上,不知道谁用朱砂画了一幅特别诡异的画。画里沈万山在潭底抱着瓷枕,每块碎片上都映着不同女子的脸,而那些面容,竟然跟近五年失踪的船娘长得一模一样。你说,这事儿邪不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