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绣魂》
第一章·残线
民国二十三年谷雨夜,苏州绣娘沈蘅在整理亡母遗物时,从樟木箱底翻出半幅残破的合欢被面。猩红缎面上金线绣的并蒂莲蔫头耷脑,莲心处却突兀地缀着枚银针,针尾穿着截泛青的人发。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指尖蓦地刺痛——那银针竟自行穿透皮肉,带着发丝钻进她掌纹]。
铜镜";咔";地裂开蛛网状细纹,镜面渗出黏稠黑液,渐渐凝成三行小楷:";骨作绷,血化线,未亡人补生死绣";。阁楼窗棂突然噼啪作响,沈蘅转头望去,见那半幅被面无风自展,原本萎靡的莲花竟舒展花瓣,花蕊里蜷着个穿碎花袄的女童,脖颈缠着圈浸血麻绳。
";沈姑娘快闭眼!";裱画铺陈掌柜踹门而入,朱砂笔凌空画出符咒。镜中黑液扭曲成妇人轮廓,青紫手臂穿透镜框抓向被面,却被缎面窜出的黑蛾扑了满脸。蛾翅磷粉沾肤即燃,顷刻将鬼影烧作焦灰。
";这是沈家太奶奶造的孽。";陈掌柜抖开卷泛黄族谱,";同治年间闹饥荒,沈老太用夭折女童的头发混着尸油制绣线,绣品能通阴阳,代价是...";话音未落,被面突然裹住沈蘅双脚,金线莲花如活物般顺着她小腿攀爬,每片花瓣都生出细密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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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骨绷
沈蘅挥舞银剪割破被面,漫天飘落的碎缎竟化作纸钱。陈掌柜拽着她退至天井,槐树根突然拱起土包,露出半截描金漆棺。棺盖震开缝隙的刹那,她掌心的银针剧烈震颤,腕间凭空浮现圈发黑勒痕——与镜中女童脖颈伤痕如出一辙]。
";你娘当年就是被这';血绣咒';害死的!";陈掌柜点燃艾草驱散聚拢的萤火虫,";沈家女儿及笄必绣合欢被,实则用自身精血喂养怨灵...";虫尸落地竟化作带血银针,暴雨般扎向漆棺。棺椁轰然炸裂,飞出张泛喜帖,墨迹混着尸油写道:";庚午年三月十七,沈氏阿蘅代姐祭绣";。
沈蘅猛然撕开衣袖,臂弯赫然排列七枚朱砂痣。七年前长姐暴毙那夜,她在昏迷中被刺上这北斗图案。漆棺碎片突然悬浮拼合,映出段走马灯般的记忆:十岁那年中元节,她亲眼见长姐将银针刺入女童天灵盖,抽取脑髓混入绣线]。
槐树轰然倾倒,根系缠绕的骷髅头滚落满地。沈蘅怀中的残破被面自动复原,莲花芯的女童爬出缎面,麻绳勒痕化作黑蛇缠住她咽喉:";阿姐说新娘子都要扎红头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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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人线
黑蛇收紧的瞬间,沈蘅腕间朱砂痣迸出血光。漆棺底部弹出个紫檀匣,内里整齐码着七枚头盖骨,每片骨面都刺着北斗纹样。陈掌柜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快把银针插进天枢位!";
沈蘅攥着染血的银针刺向头骨,地底突然窜出九条青铜锁链。棺椁碎片凝成沈家太奶奶的虚影,枯爪握着纺锤状的腿骨:";沈氏女儿生来就是绣魂的料,抽了魂魄绣进被面,才能保家宅百年兴旺...";虚影挥动腿骨,槐树洞中爬出数十具无头绣娘尸骸,脖颈断面皆垂着金线莲花]。
女童突然尖啸着扑向虚影,麻绳黑蛇反向缠住太奶奶的脖颈:";阿娘说我替沈家绣完百子千孙图就能投胎,你们却把我头发缝进被面!";沈蘅趁机将银针刺入自己心口,混着心头血的朱砂喷溅在紫檀匣上,七枚头盖骨应声炸裂。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无头尸骸纷纷抓住太奶奶虚影。沈蘅在血光中看清族谱夹页——光绪六年暴雨夜,沈家绣楼突然坍塌,七名绣娘被房梁砸碎头骨,她们的头发至今编在每床合欢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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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魂针
太奶奶虚影在尸骸撕扯下化作青烟,沈蘅掌心的银针突然融化,渗入她血脉形成北斗烙印。女童拾起染血的绣绷,将自身残魂纺成金线:";姐姐帮我绣完最后一针吧,娘亲等着这条往生路呢...";
沈蘅以指代针在虚空勾挑,金线自动穿梭成百鸟朝凤图。晨光刺破雾霭时,绣绷迸裂成漫天星子,女童腕间黑蛇蜕皮成红绳。陈掌柜指着槐树根叹息,那里躺着具怀抱襁褓的妇人白骨,指骨紧紧攥着半枚银针。
三年后苏州河突发瘟疫,有夜航船夫见沈蘅立于船头,腕间北斗印记亮如烛火。她手中金线化作三百盏莲花灯顺流而下,灯芯跃动的正是当年沈家绣娘残魂。自此虎丘塔下常闻机杼声,雨夜可见无头女子对月理丝线,绣绷上总开着朵金线莲,莲心银针沾着露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