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三年谷雨那天,湘西沱江镇飘着牛毛细雨,就跟老天爷漏了个小缝似的,那雨丝儿细得跟牛毛一样。苗医龙三娘背着药篓,正往老鸦岭赶呢。您瞧她那青布鞋底,还沾着几片带齿状的蕨类叶子,那可是她今早在镇口土地庙后墙发现的。
二更梆子刚敲过两响,四周黑黢黢、静悄悄的。忽然,崖壁上传来一阵傩戏鼓点,这鼓点在夜里听着,那叫一个疹得慌。龙三娘正纳闷呢,就瞧见十二面彩漆面具顺着江水慢悠悠地漂过来了。您猜怎么着?每张面具的眉心都钉着三寸铁钉,在月光下闪着冷光,看着怪吓人的。
龙三娘心里犯嘀咕:“哪个寨子的傩班这么大胆,敢夜闯禁地?”她也是个干脆人,当下抽出银簪,“噗”地一下划破指尖,把血珠“嗖”地弹向江面。嘿,这血珠刚碰到面具,整条江都泛起了磷光,就跟水下藏着无数小眼睛似的。紧接着,九盏猩红灯笼从水底慢悠悠地浮起来了,那灯笼骨架上还缠着褪色的五毒绣带,透着一股神秘劲儿。
龙三娘好奇心上来了,就顺着灯笼的指引,一路摸到了镇西的吴家老宅。这老宅的雕花门楣都腐坏了,透着一股阴森劲儿。木材商吴天佑正跪在青石板上,一个劲儿地磕头,那额头都磕得血肉模糊了,嘴里还念叨着:“山神老爷饶命!我再不敢砍龙脊木了!”他身后散落着七根断裂的墨线,每根线头都粘着指甲盖大小的金蚕茧,金黄金黄的,在夜里看着也挺怪的。
这事儿可就怪了去了,原来三日前,吴家三十六个伐木工在野人谷离奇失踪了。巡山的猎户说,他听见谷里传来铜铃声,树梢上还挂着成串浸血的糯米粑,这都啥跟啥呀,听着就渗人。龙三娘觉得事儿不简单,她扒开吴天佑的衣领,发现他后颈嵌着半片傩面,那面具背面还用苗文刻着“光绪二十七年七月半”。
寨老叼着烟杆,用烟杆使劲儿敲打青石板,说道:“这是赶尸匠的引魂面!二十年前马帮运盐过野人谷,四十九口子连人带骡子全折在里头了,后来谷里就多了十二具青铜悬棺。”这事儿可越传越邪乎了。
龙三娘决定跟着血灯笼去一探究竟,她深入野人谷,在第三棵老樟树下挖出个陶罐。打开陶罐一看,里头蜷缩着一具婴孩骸骨,天灵盖还钉着五毒银饰,怀里抱着一卷《盘王图》。她刚把图轴展开,谷里突然刮起一阵腥风,那风刮得人脸生疼。再看那九盏灯笼,居然化作火球,“嗖”地一下坠入悬棺群。就听“轰”的一声,最中间的棺材轰然炸裂,跌出个穿对襟短打的汉子,您猜是谁?竟是三日前失踪的斧头匠王铁头!
这王铁头浑身爬满了透明蠕虫,那虫子还扭来扭去的,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笑,说:“吴掌柜好狠的心,拿兄弟们的命换龙脊木……”话还没说完呢,他胸腔突然“砰”地爆开,数百只金蚕蛊虫“嗡嗡”地振翅飞向吴家老宅,这场景,跟拍鬼片似的。
龙三娘赶紧追到吴家祠堂,就看见吴天佑正抱着青铜悬棺叩拜呢。那棺中铺着七层人皮,最上层居然是前清知府李大人的官服。供桌上的桐油灯忽明忽暗,影影绰绰地映出墙角的樟木箱。龙三娘打开箱子一看,好家伙,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六颗心脏,每颗心脏都裹着金箔,血管里还钻出细如发丝的银线,这也太吓人了。
龙三娘一边用银针挑起心脏上的银线,一边说道:“当年李知府私伐龙脊木建行宫,被盘王降下金蚕蛊。吴掌柜倒是聪明,用活人心脏做容器养蛊,既镇住山神怒火,又能操控尸体运木材……”这吴天佑可真是够狠的。
五更天的时候,野人谷升起了浓浓的雾,啥都瞧不见。这时候,十二具悬棺自动排列成星斗阵,棺中飞出带着傩面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跟鬼火似的。龙三娘把《盘王图》铺在祭坛上,嘿,这图中盘王神像的眼珠突然转动,还淌出两行血泪,可把众人吓得不轻。
寨老着急忙慌地喊:“得用活人血重启盘王祭!”说着就挥刀砍向吴天佑,却被龙三娘拦住了。只见龙三娘割开手腕,把血“哗”地洒向悬棺。这血一洒出去,棺木缝隙中伸出无数藤蔓,“唰”地一下就把吴天佑拖入地底。紧接着,地底传来一阵骨骼碎裂声,然后一株血红灵芝破土而出,那灵芝伞盖上还浮现出三十六张痛苦的人脸,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还没完呢,谷中突然地动山摇,沱江水“咕噜咕噜”地倒灌进野人谷。龙三娘眼疾手快,跳上悬棺拼成的木筏。这时候她往水底一瞧,好家伙,水底浮起二十丈长的森白骨架,正是被斩杀的蛟龙遗骸。那骨架眼眶中还燃起绿色鬼火,照亮了江底密密麻麻的青铜秤砣,每个秤砣都拴着截指骨,这也太瘆人了。
寨老突然惨叫一声:“光绪年间的镇水尺!”他这一喊,大家才发现,他的双腿开始木化,皮肤显出年轮纹理。原来啊,吴天佑那家伙给他喝了龙脊木熬的汤。
龙三娘赶紧把血红灵芝碾碎,“哗啦”一下撒入江中。嘿,这蛟龙骨就跟活过来似的,突然扭动起来。接着,十二具悬棺化作龙骨舟,载着幸存者“嗖”地一下冲出峡谷。
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了,人们在江滩发现了吴家老宅遗址。您猜怎么着?那梁柱上生满了人脸蘑菇,看着怪恶心的。祠堂供桌上还摆着三十六个带牙印的金元宝,这事儿可真是够离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