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 年惊蛰夜,皖南黟县渡口那叫一个阴森。我手里紧紧攥着一封家书,这家书沾满了褐色污渍,也不知道是啥东西。
当时青弋江支流打着旋儿,好像要把什么都吞进去,老艄公的灯笼一晃一晃的,照见了信封背面,好家伙,那上面竟有五道孩童的手印,就像刚印上去似的。
这信啊,三天前就到我手上了,可奇怪的是没有邮戳。泛黄的信纸上就八个歪歪扭扭的血字:“七月初七,开棺验骨”。光这几个字,就把我吓得够呛。
我上了渡船,船到江心的时候,突然就开始打转。紧接着,船底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嘎吱嘎吱”的,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老艄公正抽着烟呢,这一吓,铜烟锅“噗通”一声就掉进江水了。那溅起的水花里,竟然浮着半截描金凤钗。
老艄公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盯着我颈间祖传的银八卦,喉咙里还发出“咯咯”的怪响,嘴里念叨着:“二十年前的债,终究要还了……”这话听得我心里直发毛。
到了汪氏宗祠,那牌坊上爬满了尸蕈,看着就恶心。我推开朱漆剥落的大门,“吱呀”一声,那声音在这寂静里格外刺耳。供桌上的长明灯,“呼”的一下突然自燃了,吓我一跳。
青烟里,慢慢凝成个穿月白衫子的女童。你再看她,脖颈上缠着浸血的麻绳,正踮着脚往祖宗牌位那儿插香呢。香炉里三根人骨香“噼里啪啦”炸响,溅起的火星在墙面映出“戊寅年惊蛰”的篆文,这可太邪乎了。
我在偏厅又有了新发现,那儿有口描金棺材。棺盖缝隙还渗出墨绿黏液,看着就瘆人。我壮着胆子撬开棺材,好家伙,七只纸扎童男童女“咕噜咕噜”滚落出来。再仔细一瞧,它们眼眶里嵌着的可不是黑豆,而是干瘪的人眼珠,吓得我差点没晕过去。
更吓人的还在后面呢,棺里层层叠叠的纸嫁衣下,蜷缩着具无骨女尸,天灵盖还钉着七枚青铜八卦钉。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我心里充满了疑惑和恐惧。
到了子夜,我正睡着呢,突然被梆子声惊醒。扭头一看,梳妆台的西洋镜蒙着层血雾。镜子里映出个戏装女子正在描眉,她水袖轻轻一挥,镜面就留下道蜿蜒血痕。
我好奇又害怕地凑近去擦拭,这一擦可不得了,镜中人的脸皮“唰”的一下脱落了,露出森森白骨,还冲我喊:“汪少爷,该还我的骨头了……”吓得我一屁股坐到地上。
再看那铜镜,背面“镇魂”二字渗出黑血,紧接着整面镜子就化作滩猩红液体。液体里浮出张泛黄契约,落款竟是祖父的朱砂指印。上面写着:“借梅三娘全副人骨塑纸人,保汪家二十年香火兴旺”。
这时候,纸窗突然映出七个提白灯笼的身影,我仔细一看,她们手腕系着的红绳,跟我腰间银八卦的纹路严丝合缝,这也太巧了吧,难道是故意的?
我拿着契约去找九十岁的更夫麻九爷,他一看这契约,烟斗“吧嗒”一声就坠地了。他跟我说:“1937 年中元节,你祖父为续香火,请茅山道士施借骨术。”说完,老人指向江心漩涡,“那梅三娘可是徽州纸扎圣手,被活抽人骨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三个月大的胎儿呢……”听得我心里一阵发寒。
后来暴雨冲塌了宗祠照壁,露出埋骨窖里七口陶瓮。每口瓮里都蜷缩着具童尸,脊椎处还缠着褪色红绳,这不就是银八卦背面的纹路嘛。正看着呢,最末那口陶瓮“轰”的一声突然炸裂,爬出个尸婴,浑身长满纸钱,它腕间银铃刻着“丁丑年七月七”,这也太吓人了。
中元夜,一声惊雷劈开了描金棺材,那无骨女尸竟然像活人一样站了起来。她“嘶啦”一声撕裂纸嫁衣,露出由人皮拼接的躯体,大声喊着:“汪家二十年借我骨血塑纸人,今日该物归原主了!”
紧接着,无数纸人从梁上飘落,每个纸人都长着我的眉眼,它们拿着朱砂笔在我皮肤上描画骨骼轮廓,吓得我拼命挣扎。
这时候,银八卦突然变得滚烫,直接灼穿了我的皮肉。契约上的朱砂字化作血虫,“嗖”的一下就钻入我的眼窝,疼得我死去活来。
在濒死幻象中,我看到祖父把梅三娘吊死在老槐树上,还用她的胎发炼成锁魂绳。更让我震惊的是,那七个童尸,竟然全是我幼年夭折的“替身”,汪家用纸人替换他们的人骨为我续命,这汪家到底干了多少缺德事儿啊!
好不容易熬到鸡鸣时分,我赶紧把银八卦沉入江心。梅三娘的尸骨在晨曦中化作纸灰,江面浮起八盏河灯,灯芯都是青铜八卦碎片。
这时候,老艄公撑着新扎的纸船出现了,船头坐着个怀抱血婴的纸人,还问我:“汪少爷可要渡江?”我哪还敢啊!
十年后,听说考古队在江底挖出八具青铜棺,最新那口棺内铺满浸血纸钱。县志馆的残卷记载:“丁丑年借骨术成,汪氏子嗣皆纸魄……”
我摩挲着脊椎处的红绳烙印,给女儿戴上新打的银锁。可谁能想到,锁芯里蜷缩的纸人,正缓缓睁开描画的眼睛,这日子可咋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