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和唐悦依偎在舅舅怀中,往昔那些不为人知的艰辛与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也跟着呜呜咽咽地落泪。
待三人情绪渐渐平复,苏韵章缓缓说起了苏家那尘封已久的过往。
“苏家祖上久居金麟府,世代经营着一份锦绣营生。
在祖祖辈辈的努力下,凭借着质地优良的衣料,以及精美的绣品,在金麟府一带声名远扬。
而真正让苏家得以进一步兴盛,将生意版图拓展至京城的,便是我们三兄妹。
那时,家中所营的绣庄名为绮梦绣庄。
大妹茹锦极具商业天赋,制定出了一套又一套行之有效的规矩,在她的精心操持下,绣庄的生意蒸蒸日上。
小妹茹澜是天生的绣工奇才,她一心沉醉于刺绣技艺之中,经过无数次的尝试与钻研,终于独创出了一套别具一格的针法。
此针法一经问世,绣庄所出的绣品更是精美绝伦,一时之间,绮梦绣庄的名声传遍大江南北,可谓是一日千里。”
说到此处,苏韵章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
“原本,我们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富足安康,家中爹娘身体硬朗,阖家欢乐,幸福美满。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二十年前,我一时疏忽,交友不慎,误信了奸佞小人。
那奸人暗中使坏,致使供给宫中贵人的衣裳出了严重的岔子。
这事件犹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瞬间将苏家卷入了无尽的深渊。
家中产业被尽数抄没,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爹娘不堪打击,在那一年相继离世。
我满心悔恨,自责不已,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消沉了许久许久。
在那之后,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开始在外地四处游历,试图在漂泊中寻找一丝慰藉,忘却那锥心之痛。
待我终于重新振作起来,已是三年之后。
当我怀着满心的愧疚与思念重返京城时,却惊觉两个妹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怎么找都找不到。
无奈之下,我只能凭借着记忆中大妹独特的经商思路,以及小妹出神入化的绣工技艺,艰难地重整家业,并以两个妹妹的名字命名,重新开办了锦澜绣坊。
这些年,我日夜操劳,不敢有丝毫懈怠。
所幸锦澜绣坊在我的苦心经营下,逐渐发展壮大,如今已成为京城中颇具规模的绣坊。
我又抓住时机,在九州各地广设分店,如今,半数府城都已有我们锦澜绣坊的货品行销。
而我外出奔波的同时,也从未放弃过寻找两个妹妹,只可惜命运弄人,无论我寻遍天涯海角,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她们的消息。”
苏瑶专注聆听着舅舅的娓娓讲述,看着他满脸懊恼,犹豫片刻后,轻声安慰道:
“两位母亲虽然从未提及苏家的过往,然而姨母却曾偶然说起过我们还有一位章板苏舅舅。
她提及舅舅的时候,嘴角是带着笑意的,眼神之中也满是自豪。由此可见,两个妹妹在心底里并未责怪舅舅,舅舅您可千万不要太过自责了。”
苏韵章微微叹了口气:“我明白,只是我自己……” 话语到此处,便有些哽咽,难以继续。
苏瑶见状,心中一紧,旋即话锋一转,将心中的疑问道出:“不知舅舅昔日听信的那个小人,如今境况如何?”
苏韵章微微摇头,眉头紧锁,长叹一声道:“早已过世,在苏家被抄没后几日,便离奇殒命了。”
苏瑶心中不禁一惊,又追问道:“那不知是为哪位贵人所制衣料出了差池?”
苏韵章面色凝重,缓缓说道:
“是贵妃娘娘。那日宫中来了一个嬷嬷,说要为贵妃娘娘定制衣裳。
本朝皇宫向来设有专属绣坊,宫眷平日所穿服饰皆由它制作,如今却来民间定制衣裳,此事着实有些怪异。
只是那是宫中来使,且点明为贵妃娘娘所需,我们纵然觉得蹊跷,也难以推拒。
岂料我们精心做好的衣裳,竟致使贵妃娘娘起了满身红疹,贵人说是布料有恙,就将苏家抄没了。”
“那舅舅何以知晓是那小人暗中使坏?”
“衣裳交货的前夜,那小人来绣庄寻我,还带来了好酒好菜。我不过略饮了少许,便觉神志恍惚,紧接着就不省人事。
待事发之后,此人竟陡然间改头换面,生活变得极为阔绰。这般行径,除他之外,又能是何人暗中所为?”
苏韵章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苏瑶心中明了,略作思忖后,又抛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那贵妃娘娘,舅舅可有了解?”
苏韵章长叹一声,满脸尽是无奈:“瑶儿啊,宫中那些贵人的事儿,咱们这些身处宫外的平民百姓,哪能知晓得真切。
我也不过是听闻些只言片语,说是贵妃娘娘在前些年便已经香消玉殒、驾鹤西去了。”
见舅舅满脸自责懊悔,苏瑶心有不忍,遂不再多问,转而讲述起自己与唐悦的过往经历,以及两位娘亲往昔的种种事迹。
谈及母亲的离世,苏瑶避开了与丞相府相关的事情。
在她看来,舅舅只是一介商贾,这些年为了重振家业已经心力交瘁,丞相府之事暗藏凶险,实在不应该再让舅舅徒增烦扰和忧虑。
“听闻前几日端王殿下和赵将军是因你们才前来绣坊订制衣裳,可有此事?你们又是怎样结识这两位贵人的呢?”
听到舅舅冷不丁这般询问,苏瑶心下一惊,自是不会吐露与萧瑾轩和赵平相识的实情,当下镇定自若地回道:
“是在去安福寺上香的时候,有幸认识太傅府的叶小姐,承蒙叶小姐不弃,将我们推荐给了两位贵人。”
苏韵章微微颔首:“如此说来,倒是得好好酬谢叶小姐一番才行。”
苏瑶轻应一声:“是。”
“瑶儿,悦儿,舅舅奔波多年,着实疲惫,也想好好休憩一番了。以后绣坊的经营之事,便交予你们,可好?”
苏韵章的目光在苏瑶和唐悦身上来回流转,充满了信任与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