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四个藏在这里,暂时能安定一会儿。此前,三个人被装铁桶内滚来滚去,撞得满身是伤,尤其是小丁,失血过多,有气无力,眼神散乱,情况十分危急。
梁红英心急如焚,赶忙拿出刀伤药,给小丁敷上。小丁身上伤口一处接一处,几乎体无完肤。她一边上药,一边忍不住落泪。
两位矿工大哥也受了伤,但相较小丁,伤势要轻得多。一位大哥脸被撞伤,流了不少血,好在只是面部受伤。他们被皮鞭抽打的地方,出现瘀肿,并未失血。虽说浑身肌肉酸痛,不过主要是被撞所致 。唯独小丁,伤口被划破,失血太多,已处在垂死边缘。
刚才,小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这里。此刻,他平躺在地,眼神散乱地望着梁红英,眼角挂着半滴泪水。梁红英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几位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睁眼,就不见你们了。你们怎么被抓上去的?”
一位矿工大哥叹了口气,说道:“你别提了。小丁吃了牛肉后口渴,问我们哪里有水。我想起过来时,洞壁有地方滴水,就说带他去,当时老马也醒了,我们便一道去找。你睡得正熟,我们没忍心打扰。因为没有光线,只能靠手摸索,所以找得很慢。好不容易找到滴水处,可我们也走得太远了。他刚用嘴接了两口,突然一束光射过来,原来是鬼子兵从洞口下来,到巷道里勘察。被他们发现,十几个枪口对准了我们,我们根本无处可逃,只能束手就擒。还好他们以为只有我们三人,没料到还有你,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梁红英听后,心里暗暗叫惨:就为喝口水,差点把命搭上。如今,小丁生死未卜。虽说上了刀伤药,可失血过多的问题依旧棘手。梁红英心想:要是鲁班爷爷在,用那只白狐为小丁补补气血,或许还有救。但远水不解近渴,这不过是奢望罢了。
梁红英心如刀绞,轻轻擦去小丁眼角的泪水,安慰道:“兄弟,别怕。姐就算背着你,也要把你背回卧龙镇,绝不会丢下你。”小丁用尽全身力气,点了点头。
梁红英满心自责,后悔当初带小丁进来。小丁是个单纯热情的小伙子,只是在许多事情上缺乏经验,胆子也小。这次冒险行动,全是自己鼓动他来的,梁红英觉得自己难辞其咎,愈发内疚。
眼下这情形,要是小丁能活蹦乱跳,一起逃生的希望还很大。可现在小丁没人背着都走不了,梁红英忧心忡忡。不过她心意已决,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不会放弃小丁。
她转过身,嘱咐两位矿工大哥:“我找到了另一个通气口,能进入巷道。顺着巷道走,出口就在半山腰。咱们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出去了。”
两位大哥听后,喜出望外。他们原以为是条绝路,没想到梁红英已找到出口。老马大哥擦了擦脸上的血,感慨道:“在那桶里滚来滚去,我们都绝望到极点了。当时我就想,这难道就是地狱?要是没有姑娘你相救,我肯定会惨死在里头。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还不止一次救我们,叫我们怎么报答你呢?”
梁红英连忙摆手,说道:“大哥,可别这么说。换作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出手相助,这是咱们中华民族的优良血统。何况,是我给你们带来的麻烦,我理应如此。现在小丁的情况危急,还得仰仗两位大哥帮忙,咱们一定要把他安全带出去。”
两位大哥对视一眼,果断地说:“小妹妹,你放心。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们也要把兄弟救出去。他太不幸了,一路上没少帮我们。”
距离天色暗淡,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梁红英站起身,透过后面的窗户,朝屋内望去。这是一间宽敞的厨房,热气腾腾,人声嘈杂,正在做饭,空气中弥漫着馒头和肉的香气。
她不禁心想:这是在给矿工做饭,还是给日本兵做呢?于是,她蹲下来,问两位矿工大哥:“你们知道这是在给谁做饭吗?”
矿工大哥老马也站起来,看了一眼,说:“依我看,这是给伪军和鬼子兵做晚饭呢。咱们矿工哪能吃上这东西?我们最多吃个窝窝头,喝点青菜汤。他们让我们干最重的活,吃最差的饭,连喂猪的食物都比我们的强。你说,我们能不逃吗?这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他们答应给的工钱,一直拖着不给,我们怎么活?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指望着我挣钱养家。可我们被长期困在这里,家人怎么办?所以,当亡国奴滋味不好受啊,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把侵略者赶回他们老家!”
老马越说越激动,积压在心中许久的怨气,终于爆发出来。这番话深深感染了梁红英,她意识到,当下除了自救,还得做些对同胞有益的事。她不禁想到那些仍被折磨的矿工,他们每个人背后,都藏着一段心酸的故事。谁愿意当奴隶呢?
梁红英灵机一动,她身上还有一瓶鲁班爷爷给的药。她打算给敌人下点毒,就算要不了他们的命,也要让他们尝尝苦头,知道害人终害己。
主意已定,梁红英立刻站起身。窗户是用纸糊的,破破烂烂。她透过一个窟窿观察了一下,撕开药瓶封口,将药瓶放在弹弓上,拉满弹弓。趁厨房的人不注意,“啪”的一声,把药瓶打进肉锅中。
她知道,这肉肯定不是给矿工吃的,而是给养尊处优的鬼子兵和伪军准备的。药瓶沉入锅底,药粉自然会散到肉汤里。
做完这一切,梁红英靠着墙壁,蹲了下来。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小丁身上,看着小丁奄奄一息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她明白,不能再等了,得赶紧想办法把小丁弄出去,找个地方好好调养。让大夫开些补药,给小丁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梁红英又检查了一遍小丁的伤口,经过上药处理,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但看着小丁浑身是伤的模样,她的心依旧悬着。
她咬紧牙关,再次对小丁说:“兄弟,放心。这仇我早晚替你报,让他们血债血偿!”
现在还早,几个人不敢行动,便静静地待在这里。梁红英竖着耳朵,细细聆听着厨房里的动静。她判断,厨师们会把做好的饭食,运到各个地方分给鬼子吃。
她也有一丝担忧,矿工兄弟们可千万别嘴馋,万一有幸分到一块肉,吃了可就糟了。想到这儿,她扭头问旁边的矿工老马:“老马大哥,我给肉里下了药,咱们兄弟们不会吃到吧?”
老马笑着摇头摆手:“根本不可能!我刚才不就跟你说了嘛,能吃上窝头咸菜就不错了。想喝点汤都难,最多给口凉水。要是能喝上热水,那得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梁红英听后,心里踏实了。她暗自庆幸,能吃上肉的都不是什么好人,让这些坏家伙都中毒,才正合我意。
傍晚,矿区的灯亮了起来,灯光璀璨。炮楼上的探照灯来回扫射,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只要有一点异动,机枪手就会立刻开枪。好在梁红英他们藏身的位置,探照灯照不到,其他人也不会跑到厨房后边来方便。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许久,梁红英想观察一下,这药是否能发挥作用。鲁班爷爷给她药时,没提药效如何,只说必要时给敌人用一点,能帮大忙。梁红英一咬牙,把整瓶药都倒进了一锅肉里。可她心里没底,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效果。
又过了一会儿,梁红英听到脚步声变多了。她扒着墙角向远处望去,只见厕所那边热闹起来。她心里猜测,难道这些人都开始闹肚子了?她忍不住兴奋起来,可又觉得,光闹肚子太轻了,不让他们疼得捂着肚子打滚,都便宜了鬼子。
没过多久,情况愈发严重。大院里乱作一团,连岗楼上的哨兵都下来了,纷纷往厕所跑。一时间,厕所周围被挤得水泄不通,哀叫声此起彼伏。
梁红英一拍大腿,对老马说:“成了!咱们这办法管用!”老马也满脸笑容,夸赞道:“姑娘,你可真有绝招!接下来怎么办,要不现在就撤走?”
梁红英思索片刻,说道:“等等。你们帮我照看一下我兄弟。既然咱们找到了这条通道,我想多救几个人。”老马点点头,明白这姑娘心怀大义,便让她去行动。
梁红英顺着隐蔽的线路,左闪右躲,来到了矿工们的住宿区。这次这里格外清静,那些看门的都去上厕所了,宿舍处于无人看守的“真空状态”。
梁红英快步跑到葛大叔的屋子前,推开门。葛大叔正坐在屋里,见她进来,赶忙起身问:“姑娘,是你?”
梁红英问道:“大叔,你有没有把大家发动起来?”葛大叔点头:“有啊,我都跟他们说了。可他们都不敢相信。姑娘,你是说咱们能出去?”
梁红英肯定地说:“能!放心吧。”接着,她又问,“矿井底下还有人吗?把他们也一起带走。”
葛大爷想了想,说:“有是有。但下到矿底通知他们再上来,太费时间了。要不,咱们先把地面上的人救了?”
梁红英果断拒绝:“不行,一个都不能少!”葛大爷无奈地咂了咂嘴,随后下定决心:“好,你等一下,我坐缆车下去,看看下边监工多不多,如果能,我一定会把所有的工人都召唤上来!”
梁红英忙说:“大叔时间紧迫,趁那些鬼子兵闹肚子,咱们快点组织人,我跟你一起下井,绝不能丢下任何一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