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四周毫无异动,司理理终于稍作松懈,随后带着疑虑询问李承渊,“殿下,外面来的是谁?”
“当然是范闲!”李承渊返回座位边吃东西边说,“即便你未亲眼见过他,也应该知道些这人的事吧!”
“范闲……”这个名字让司理理猛然震惊。
“难道就是那个曾被程巨树袭击,而后当街诛杀程巨树的范闲吗?”
“没错!”李承渊说道,“按照理论来讲,你是他的眼中钉,何况你还知晓牛栏街事件的一切细节,他此时最想捉拿的人莫过于你!”
司理理感到异常棘手,疑惑地问:“可是,我真是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李承渊摇头答道,“这毫不奇怪,尽管你的逃生之术高超,却依然逃不过真正的高手洞察到的漏洞百出之处。”
司理理不满地问道,“举个例子如何?”
“好比说,” 李承渊继续解释,“既然你选择焚毁花船而非偷偷潜走。
任何一个稍微精明的人都会猜测,这是你故意转移注意力,使人们向北聚焦,然后你可以悄然往其他方向遁走!”
司理理略一思考,仍有所不服,“为何我要这样做?难道不直接隐秘溜走更好?”
李承渊淡淡回道:“你知道北方前线正在僵持不下,所有北上的关卡都被严密封锁。
若你选择直行,很难避开层层关卡审查。
你只能声东击西——表面上向北移动,实际上向东行,最后抵达澹州后,从那里乘船返回北齐。
我的揣测,大概就是这样了!”
看着对方眼神中透过的震撼与讶异,司理理顿时明白,李承渊果然洞悉了一切!
凝望着李承渊,司理理又感到了初次遇见时的那种深深震撼——当年因为下棋,自己的意图早已全部被识破。
而此刻亦是如此,没透露一字半语的心思就被李承渊尽悉掌握。
智商层面的这种巨大落差,令司理理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与挫败!
“殿下的睿智,真的让人折服。”她叹气说,“但我仍然不明白,外面的那个范闲又是凭什么能找到我呢?”
李承渊笑言:“因为他与我都算是聪明的人。”
沉默片刻后,司理理不再说话。
虽然心中仍有些微抵抗,她不得不相信李承渊在这方面绝不会欺骗自己。
瞧着微微撅嘴的司理理,李承渊戏谑地笑道,“怎么样?这会儿信我是来救你的了吧?”
司理理撇嘴嘟囔道,“理理相信殿下当然无误,可我也对自己有信心呢……
范闲的出现确实令人始料未及。”
但是即使殿下不现身,理理也自信能够甩掉范闲的追踪。”李承渊轻描淡写地一笑。
看来司理理还是不愿承认失败,或者她不愿意做他的“囚徒”!
李承渊摇摇头,直接一针见血地点破了司理理的心思:“你所说的信心,是指那些隐藏在披甲丘的山贼吧?”
“啪!”
司理理顿时脸色剧变,手中的筷子直接掉落到了桌上。
“殿下……殿下也知道这事?”
李承渊笑道:“呵,我不仅知道这一点,我还清楚这些山贼应该是你们北齐的密探,潜伏在此就是为了护送你逃跑。
这些人个个武功不凡,难怪你能如此有信心。”
司理理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她低声说道:“殿下,您如此聪慧,实在让奴家感到恐惧。”
“这您误会了!”李承渊解释道:“有关披甲丘山贼的事情,并不是我推测出来的,而是我的人侦查的结果。”
闻言,司理理终于松了口气,若真是李承渊自行推断出来,那他未免太过可怕了。
她重新振作精神反问道:“殿下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还对我能否摆脱范闲抱有信心呢?”
李承渊点点头说:“如果仅仅是范闲和王启年在追你,我相信你完全可以避开他们,因为他们现在一心急着抓捕你,只要你在前方设下陷阱,他们定会不假思索跳进来。”
司理理仍然不解地问:“那你为何还是要亲自出面救我呢?”
李承渊平静地道:“这是因为有一件事你并不知道!”
司理理好奇追问:“什么事?”
李承渊冷冷地开口:“距此六十里外,正有近百名鉴察院的黑骑,已经在披甲丘附近设下天罗地网等你自投罗网。”
“不会吧!”司理理惊讶不已:“鉴察院黑骑怎么可能会帮范闲?”
面对司理理的质疑,李承渊淡然饮了一口茶,没有作答。
但这一行为使司理理明白他在认真,尽管依然难以理解其中缘由。
“殿下,请问范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为什么鉴察院对他如此重视?”她再次问道。
“这个我不便多说,”李承渊回应,“我只能说范闲在进京都之前,就已经拥有了鉴察院提司腰牌。
另外,你觉得若是范闲只是普通私生子,牛栏街刺杀案还会有发生吗?”
听到这儿,司理理猛然一震,许多此前未能理清的问题此刻一下子豁然开朗:确实,如果范闲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根本不必大费周章谋害他的性命。
带着些许凄然苦笑,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说,我的逃跑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么?”
“未必尽然!”李承渊表示,“要是范闲没能追上你,鉴察院的黑骑未必会阻拦你。”
然而范闲终究赶上了自己。
想到这,司理理无奈又焦急地质问李承渊,“那您打算如何救我?”
李承渊抬起头直视她,微笑问:“认命了吗?还要试试看逃走的可能性吗?”
“不再尝试了。”她果断答道,“我相信殿下是不会欺骗我的。
若您真想抓捕,完全可以在先前就动手,无须等到如今。
既然殿下称我无处可逃,我也不再妄动。”
她心中惧怕极有可能落入鉴察院的种种残酷折磨之中。
于是拉住李承渊的手恳求道:“求您一定救救我!”
“别担心!”李承渊紧握住了司理理的玉手,柔声许诺,“我远道而来便是为了援手于你,但在此之前需答应我两件事。”
“你说吧!”司理理连忙答应道。
李承渊微微点首,“第一件事:随我回到京都并入住王府,我承诺会保护你不被打扰或是被强行带走;但你也必须承诺不再与外界联系特别是不能与北齐方面往来。”
当然,这个时间不会太长,我保证,在一年之内一定会设法把你送回北齐!”司理理思索片刻后,认真地答应了下来,她心里明白,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她清楚得很,现在要想回到北齐几乎是不可能的。
摆在她面前的两条路是:要么被范闲和黑骑押送回监察院,过那生不如死的日子;要么选择相信李承渊,去王府隐居。
相比监禁于监察院的命运,司理理更愿意选择信任李承渊。
看到司理理同意,李承渊继续说道:“第二,我希望你能见范闲一面。”
“?”司理理疑惑不解。
另一边,由于司理理没有下毒,范闲和王启年在客栈里享用了丰富的餐食。
饭后,王启年建议休息一个时辰后再继续追捕。
范闲知道王启年是个专业人士,便未加反对。
两人刚要躺下歇息时,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呀?”王启年语气不悦地起身开门——他这一天早已疲惫不堪,刚一躺下就被打断休息,心中自然不舒服。
但当他打开门时,顿时愣住了!
“司……司理理?!”
他的话音都惊得有些结巴了。
王启年的惊呼立刻引起了范闲的注意。
范闲猛地从床上跳起来跑到门口,见到穿着素服的司理理,瞳孔微缩。
“你就是司理理?”范闲深沉地问。
“是我!”司理理淡淡地点点头,并补充道:“我们可以进屋说吗?”
“当然。”范闲紧盯着司理理的眼睛,让出了空间。
司理理紧张地攥紧手中的包袱,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房间——她内心其实充满了忧虑,怕这次会从此落入范闲之手。
但没有办法,李承渊坚持要让她来见范闲一面,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前来帮忙。
“姑娘请坐!”进入房间后,王启年立刻给司理理搬了一张凳子。
王启年十分客气,因为他意识到司理理与自家殿下属关系微妙,他不敢有所怠慢。
“多谢!”司理理礼貌地说完,在小桌旁优雅地坐下。
这边,范闲坐在司理理对面。
二人四目相对,范闲沉重开口:“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你会自投罗网。”
司理理轻叹一声:“大人紧追不舍,我也想不到自己最终竟会被捉住。”
“那么我们进客栈时你已经在了吗?”范闲问道。
“嗯。”司理理回答,“我一直就住在你们隔壁。”
“那你为何不趁机逃跑呢?”范闲不解。
“跑不了了!”司理理摇头道,“若只有两位大人追踪我,我或许还能摆脱你们。
但是在前往澹州的路上,还有其他的天罗地网等待着我。”
范闲一听,不禁皱眉,转眼看向王启年,后者显然心虚地解释说不知道内情。
范闲只好重新转向司理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