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涵这一次回来,可不是为了开导这些老哥哥的,真要说开导,政委刘海波一定比他干得更好。
可战术、战略方面的东西,那绝对不是一蹴而就的。
演习也不是完全公平对等的,在演习背景方面,对双方其实都有一定的影响。
可上面的战术专家们,想看的就不是一场你来我往的战争纪录片,而是在种种不利条件之下,指挥官在临时指挥中,施展出的一些奇思妙想。
打破不利局势,创造超出理性数据的战果,不然演习就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而事实上,最后的演习结果,红蓝双方拿出的成绩,都没办法让人满意。
这也是上面的敲打,为什么来的这么激烈,可能红箭旅那边要挨的口水会比老A这边更多,只是这种丢人事没人会往外说。
时隔几年的一次碰头会,可以说是开的稀碎,但温涵知道自己回来就不是说好话来了,区别就是他来说,大家还能耐着性子听一听。
换成雷克明来说这些……后果难料。
几位老哥没那么小气,即便是这话说出来不太好听,却也没多少抵触情绪,只是回去的时候明显有点兴致缺缺。
而温涵则被铁路直接带回了办公室,看着有几年没见面的老首长,明显这白头发比之前又多了不少。
很明显,是这几年的工作开展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顺利。
“还以为你这小子,在外面耍疯了,以后都不想回来了,外面的世界,确实比军营里精彩呀!”
回到办公室,铁路也不再保持他那严父的形象了,随手将军装挂在衣架上,从办公桌上拿起香烟就要点上。
这老烟枪也是改不了这个习惯了,其实温涵也习惯了,看了一眼桌上那都冒尖儿出来的烟灰缸,无奈的摇摇头,顺手就帮他简单的收拾一下。
铁路也不阻拦,将身体往后靠了靠,好像给勤务兵退让空间一样,但脸上确露出些许笑容,继续说道:“三年时间,你这经历的也算是够精彩了。”
“我的一个老同学跟我打小报告,说我手下的兵,以后最好还是留在部队里,放出去太吓人。”
“谈判桌上开口骂人,他伸手按着你,你就小声蛐蛐,下了谈判桌就把人给打了。”
“孩子都有了,也不算是小孩子了,你这脾气一点都没改呀!”
原本还在清理桌上灰尘的温涵,一听这话,顿时就好像被找家长了一样委屈。
东西也不收拾了,直接回到办公桌对面坐下,一脸郁闷的说道:“这也不能怪我呀,那帮小鬼子嘴臭您也知道,而且我是个新手,我以为他们递交文件,应该是鞠躬,双手承托文件送上来,我就提了一句,他就说我是在侮辱他。”
“外交礼仪我又不懂,我就看过纪录片上,他们递交降书的时候就是那样的。”
“而且最后动手也不是我先动的,我就说那个胖子,长得像小男孩,他就疯了一样扑过来,动手……我也是被动的。”
事情的来龙去脉,铁路几乎不用人叙述就能猜到个九成九。
这孩子蛐蛐人的时候,肯定说的是日语,还是故意让人听到的,“不开第一枪”的原则他肯定是记得,但是钻空子的这种事情,他也肯定干的出来。
一想到老同学找他诉苦,铁路就忍不住想笑,抽了一口烟之后才叹气道:“老话说,打的越狠,谈判桌上就越有利,但你把人打的说话都漏风,谈判就只能终止了。”
温涵耸了耸肩,摘下帽子,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才继续说道:“所以呀,小时候跳级跳的,语文没学好,误解了这句话的含义,让人给‘退货’了,白干三个月,出差补助都没给我。”
一说起这件事,温涵的脸上就真的是满满的无奈。
当兵开始,不是被扣了津贴,就是津贴被人拐跑了,调去外交部这件事,很明显跟国安那边脱不开关系,驻外武官不好干他是早就心里有数,就是没想到三个月被人退回了,连出差补助都没给。
真不知道是怎么混的,人家穿越之后,就没见过谁是缺钱的,可能也就温涵是混的最惨的,想自食其力却一直没赚到钱。
小时候爸妈养着,长大了媳妇儿养着,希望年纪大了,他女儿能靠得住吧!
“我有时候,总是在想,当初我咬咬牙,抗住了所有压力,你小子是不是就不会走,老A是不是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么被动?”
看着温涵那张年轻的脸,铁路一时间也有点失神,最后猛抽了一口烟,将烟头熄灭在烟灰缸里,那叹息中满满的后悔和自责。
反倒是温涵对这件事,真没有他那么放不下,将刚泡好的茶水推到他面前,毫不在意的说道:“您就别想那么多了,这份压力真不是您想扛就能扛住的。”
“行动指挥官担责,老A有功,要是老A担责,那就一定是过失,再怎么样我也能混个功过相抵,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老部队需要我的时候,我还能回来代职……我爸常说,人得学会知足,上面这些老爷子已经很照顾我了,我在要更多,那就真的有点不知深浅了。”
温涵就知道,只要说起这个话题,铁路就必然会觉得当初没尽全力保护好部下,而且话题一起必然是没完没了。
可惜,这个话题似乎永远都绕不过去。
也幸好,政委忙完了手上的事情,敲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开心的拍着温涵的肩膀,在看看铁路的黯然神色,顿时就明白了两人刚刚在说什么。
话也没多说,政委直接留下话,让温涵聊完去食堂,尝尝他的手艺。
真不愧是政工干部,轻而易举的打断了铁路的伤春悲秋,同时还给两人定下了谈工作的时间限制。
工作归工作,吃饭也是正经事。
只是在铁路说出,此时老A的尴尬处境之后,这顿饭就让温涵有点张不开嘴了。
根本性的问题就在于,自从上面的命令下达之后,老A的战备工作被暂停了,城市反恐方面有特警队全面接手了,原本就不算多的战备任务,现在就更少了。
这一时间,让老A的心气儿都有点衰落下去了。
用温涵的话来说,现在的老A就是闲下来了,一时间有点难以自处了。
反正温涵是挺理解的,毕竟当年他离开老A之后,自己也有那么一段时间,幸运的是他有个聪明的媳妇儿,真的愿意花时间整天哄自己。
在这一点上,温涵自己都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可这些老A的兵,恐怕就要不幸了,毕竟温涵本来也不太会哄人,何况他想哄,八成铁路也不同意。
所以一顿宵夜之后,铁路直接下达命令,让温涵撒开了手,给他们上强度,只要不出事故,放开了手施展。
其实铁路不说,温涵也没打算去讲道理,更加没打算跟这帮老战友客气,毕竟老A从来不需要客气。
饭吃完,直接更换作训服,拎着政委好不容易找到的军号,大步往外面走去。
那斑驳的军号,显然是很多年都没用过了,甚至拿在手里都让人怀疑,这老掉牙的设备究竟还有没有被吹响的可能。
可偏偏温涵就选择了它,铁路一下就明白了,政委的和颜悦色没起到作用,他的怒斥同样没能起到最佳效果。
温涵也不觉得这个时候,他的话能有振奋人心的效果。
这种低迷的气氛,只能用“前辈”的怒斥,给他们一个当头棒喝。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这号声,更能唤醒这帮小子心底的一腔热血了。
“呵呵呵,这就是他跟我们这一代人的不一样啊,我们还在想着激励和刺激,他想的确是搬出老祖宗,砸人的脑袋,你说这算不算是搞不定麻烦,就回家叫家长啊?”
看着温涵重新穿上了那身作战服,迈着大步往外走,刘海波心底里的高兴,简直是难以抑制。
虽说这个评价听着有点别扭,但铁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畅快。
尤其是隐约感觉到,老A这帮小子,可能要遭罪了,他那嘴角总是压抑不住的在跳。
“老A不能没了活力,得让这支部队保持年轻,就像当年的袁朗,当年的温涵。”
“有这么一个敢上蹿下跳的……才能活力十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