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的像化不开的墨。
画面一转,夜幕下,距边轶城几百米开外的小村庄上,一处农家烛火正旺。
段焱烨和江宇陵对坐,均是面沉如水。
壁落被洛兰夺回后,他们就原路返回带兵撤退了,现在正驻扎在这个人口稀少的村庄中。
至于这村子中原先的村民们,段焱烨早就指挥人在他们发觉之前就全部打昏,关到后头的农仓里。
“下一步怎么办?”江宇陵沉沉问道,言语中满是压抑的愤怒,“雪儿还在城里,我们不能拖太久。”
“放心好了,援兵很快就到。”段焱烨淡淡道。
“嗯,我也已经差人去给皇帝陛下传讯了。”江宇陵长叹一声,“就是不知,此次动静会不会招来仙人,万一真对面真的动用仙术,我方的胜算……”
“仙术?”段焱烨冷冷勾唇,不屑的打断道:“都僵持半个月了,将军现在还相信这种论调?”
他在晟兰待了快整整一年,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传说中的卷轴。
他怀疑,一切都是洛兰编出来的,为的,就是制衡余下七国,叫他们心生畏惧,好让自身有时间发展壮大。
不然,为何他都在太岁头上动土了,对面为何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若真有那仙人,见了自己的国家被攻打,恐怕早该飞过来,一发火球给他们全灭了。
就像传闻一般。
江宇陵想想也是,不管如何,现在都没有退路了,雪儿被困敌国,就算前方是龙潭虎穴,他也得以身犯险,前去闯上一闯。
他抬手拿起桌上的酒壶给俩人各倒了一杯,而后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对段焱烨道:
“感谢严公子这几日的倾囊相助,若小女能平安回来,江府定有重谢!”
说罢,他仰头,将杯盏中的酒一口闷下,而后咂咂嘴,脸颊微红,目光有些奇异的看向那壶酒。
这酒是从村庄中搜出来的,浓香醇厚,回甘无穷,倒挺好喝,不似市面上那些劲辣的酒,恐怕是这里的村民自个儿酿的。
“将军别高兴的太早。”段焱烨也喝了酒,面上不见一丝红润,仍清清清冷冷的:“洛兰那边已经猜出我们的身份,定会有所防备。”
“唔,本将军知道……”
他爱不释手的抬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自饮自斟,口齿不清,看上去倒真像有些醉了。
见状,段焱烨直接从榻上站起来,“将军还是少喝点,先歇息吧。”说完,便毫不留恋的走了出去。
“唉,严公子别走啊!再留下来喝两杯……”
回应他的是一声清脆的关门声。
走出茅草屋,段焱烨对着暗处轻唤。
“向鸿。”
“属下在。”
一个身影从暗处显现,仿佛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他单膝跪地,十分恭敬的低头行礼。
“二殿下有何吩咐?”
向鸿是他手底下掌管死士的头领,也负责搜集各种情报的来源。
“调点人手过来。”他冷冷一瞥,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阴森。
“摸清楚洛兰军队中那个戴面具军师的居所,然后……”
“把他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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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壁落城内。
被关了半个月,总算从狭窄的监狱中出来,城内百姓们一边庆幸着劫后余生,感谢凤小将军,一边又投入到对城池的复兴工作中,整个城池都洋溢着战后重建的氛围。
现在有凤小将军在此地驻守,每个人都很放心。
至于本就尸位素餐,面对敌人光速投降的刘知府,他们打从心底里觉得死得好。
而段焱烨撤兵后,刘知府府上就迎来了第三任主人。
凤朝逸将军队中十几位有头有脸的将士军师都安置在此,宅院很大,足够许多人住。
为了庆祝成功打下壁落城,他们从昨日返回之时便开始举办庆功宴,中间休息了几次,又开始彻夜狂欢,直到第二日下午。
温浅走到后花园的时候,就见戏子在临时搭建的台上唱戏,将士在底下坐着,一边喝酒一边鼓掌叫好,几个貌美的丫鬟流连其间,青石板小径上,到处是散落的果皮。
温浅:……动作真快。
凤朝逸正坐在正中心,被其他将士包围吹捧,狭长的丹凤眼中满是笑意,偶尔有丫鬟靠到他身上,也被他摆摆手挥走了。
温浅:还行,不招蜂引蝶,不然她这个做妹妹的可要跟凤相告状了。
这时凤朝逸也注意到她站在园子入口,目光一亮,赶忙从其他人的包围圈中站起来,上前道:
“温先生,您昨日不是说不来宴会,怎么,今儿这是改主意了?”
温先生。
昨天他请教对方姓名时,他就笑了笑,说叫温先生即可。
知晓其不愿透露姓名,凤朝逸表示理解。
毕竟一个身着斗篷戴着面具,连正脸都不想给别人看的人,恐怕就算报上名字也是假的。
说不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其实昨日就邀请了温浅,可后者以不喜生人为缘由拒绝了他。
想必今日也一样。
凤朝逸正等着被他拒绝,然后继续回到席间喝酒吹牛,想不到眼前人却笑了笑,道:
“凤小将军,请随我来一趟书房,有要事相商。”
凤朝逸:“?”
“呃……”他转头看了看身后十几双期盼的目光,又扭头看了看这唇角之上的银质面具,咽了口唾沫,心下一横,最终还是妥协了。
“各位先喝着,本将军马上就来!”
后面立马发出一阵不满的起哄,他将其抛在身后,三步并作两步跟上早已离开的温浅。
突然喝着酒就被喊走,凤朝逸心里有些不爽,但想想此人的计谋,又将这点小心思尽数压了下去。
算了,这位先生这么有能力,他还想着请人家做他们凤府的门客呢,傲气一点也没法,就捧着吧。
这壁落城能打下来,其他人都以为是最后关头的埋伏起了作用,他却没忘,所有的功劳其实都该算在一人头上。
此人正是一直没来参加庆功宴的温先生。
要不然,他们还在城外扎营,跟染国人僵持着,不知还要打多少个半月。
这种感激的想法一直萦绕在心头,直到那人站到书桌前淡淡开口,才戛然而止。
“你即刻修书一封,请陛下再拨十万精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