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沈阳城头之上的洪承畴看着八旗大营燃起的熊熊大火。
满心疑惑,转头看向宇文风,问道:“宇文千户,这火是不是你安排的?”
宇文风赶忙连连摇头,苦笑着说道:“洪大人,您可别打趣了。
锦衣卫就这么点人手,哪有能力跑到鞑子大军营地去放火呀?”
洪承畴满脸狐疑,喃喃道:“那就奇怪了。
贺世贤领着5000人马在正门猛攻,那这火究竟是谁放的?
难不成是鞑子自己不小心把自家粮草给点着了?”
此时,数千明军骑着战马正疯狂逃窜,身后数千八旗骑兵紧追不舍。
为首的明军将领望着身后穷追不舍的八旗骑兵,忍不住大骂:“狗鞑子,不去救粮草,还有闲心追我们!”
这时,一名将领焦急问道:“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咱们就会被围住。”
只见这名明军将领沉思片刻,说道:“咱们朝着营门方向冲,去与沈阳城出来的弟兄们会合!”
说干就干,只见这千名明军骑着战马在前边拼命狂奔,几千名八旗骑兵在后面紧追不放。
贺世贤此刻已累得气喘吁吁,他手下的5000士兵也已折损大半,却依旧被八旗军团团围住。
他心里明白,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了,随即苦笑着对兄弟们说:“兄弟们,今天恐怕咱们要一起去黄泉路走一遭了!”
一众将领纷纷高呼:“与总兵同生共死!”
贺世贤听完,哈哈大笑道:“说得好!
不愧是老子带出来的兵!
今天咱们就同生共死,狠狠杀鞑子,为百姓们报仇!”
一旁的阿敏和代善气得满脸通红,围困贺世贤这么久,居然还没能将他斩杀,这脸可真是丢大了。
二人刚想下令加紧围攻,就见不远处一伙骑兵朝着他们疯狂冲来。
阿敏和代善赶忙派人去查看情况,片刻后,手下匆匆来报:“启禀二位贝勒爷,为首的是一伙来路不明的明军,后面是镶白旗的士兵在追。”
两人一听,赶忙喊道:“快通知下去,让他们停下,不然撞在一起,那损失可就大了!”
但一路狂奔的骑兵哪能说停就停,只见为首的明军骑兵径直冲进了正红旗和镶蓝旗的包围圈中。
贺世贤见状,也赶忙趁机向外突围,毕竟只要有一线生机,没人愿意白白送死。
不多时,这伙明军与贺世贤的队伍混在了一起。
贺世贤开口问道:“你们是哪路明军?”
为首的将领回答:“我是辽阳城经略大人帐下的游击将军毛文龙。”
贺世贤听后,哈哈大笑:“原来是你小子,老子是贺世贤”
毛文龙笑着说道:“贺总兵,赶紧让兄弟们上马,咱们一起冲出去!”
贺世贤无奈地叹了口气:“怕是很难冲出去了。”
毛文龙也不多说废话,直接率军在前方冲阵开路。
贺世贤见状,只好带着剩余的士兵跟在后面一同突围。
此刻,身后紧追的5000名镶白旗士兵彻底刹不住脚,径直与正红旗、镶蓝旗的士兵撞在一起。
一时间,八旗军营门口乱成一团,人仰马翻。
阿敏和代善彻底傻眼了,自家的人马撞在一起,就算把这伙明军全部消灭,也弥补不了这个损失。
这伙明军满打满算不到3000人,可撞在一起的八旗骑兵足有上万人之多。
此刻,整个八旗大营内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后方粮草与战马处火势凶猛,前方人马又混乱不堪,再加上正值深夜,指挥系统完全失灵,根本无法有效调度。
毛文龙与贺世贤则率领着仅存的人马,且战且退,一路撤到了沈阳城下。
洪承畴在城楼上瞧见,赶忙下令打开城门,将他们放了进来。
随后,看着浑身浴血的贺世贤,洪承畴顿时火冒三丈,怒喝道:“贺世贤,你他娘的是不是疯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天闯了多大的祸?
万一被鞑子趁着混乱打进沈阳城,你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贺世贤心里清楚自己确实闯下大祸,赶忙说道:“洪大人息怒,末将这就写折子请罪,要杀要剐,我老贺绝无二话。”
洪承畴冷哼一声,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毛文龙,开口问道:“不知这位是哪路将领?”
毛文龙赶忙拱手行礼,说道:“末将是辽东经略麾下的游击将军毛文龙,见过洪大人。”
洪承畴一听,赶忙换上笑脸,说道:“原来是毛将军,鞑子大营里的大火,可是你放的?”
毛文龙点头,笑着回应:“不久前,末将奉经略大人之命,带着兄弟们出城探查敌情。
没想到正好碰上达子围困沈阳,便在周围埋伏起来,寻思着能不能找机会做点什么。
刚好今夜看到贺总兵率人马冲击鞑子大营,于是就趁着夜色偷偷潜入,放了把火。
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还救了贺总兵。”
洪承畴忍不住称赞道:“毛将军这可真是立了大功啊!
稍后本官定会写折子,为毛将军请功。”
毛文龙听后,表面上尴尬地推辞:“末将不过是趁着夜色放了把火,这点功劳就不用上报朝廷了吧。”
虽说嘴上谦虚,可内心对这份功劳的渴望却丝毫不减。
洪承畴自然听出这是谦虚之词,一脸正色地说道:“毛将军,不必如此谦逊。
有功就应当上报,有过也该受罚。”
说罢,他又看了贺世贤一眼,冷哼一声,接着便开始安排人手对伤员进行救治。
这时,尤世功走了过来,说道:“巡抚大人,刚才清点过了,咱们一共回来了两千兄弟。”
经过仔细清点,贺世贤当初带出的5000人马,如今仅返回来了1000多人,折损近八成,着实令人痛心。
而毛文龙原本率领的1000人马,同样伤亡惨重,只回来了不到700人。
不过,令人振奋的是,在这场混乱的夜战中,毛文龙凭借着过人的胆识与机智,竟趁乱将看守粮草的建奴将领佟养真给活捉了。
这一成果,无疑为这场艰难的战斗添上了一抹亮色,让众人在沉痛的损失中,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
随后,洪承畴一脸严肃地看向贺世贤,果断下令:“贺世贤,你下去好好养伤,兵权暂时交由尤世功接管。”
他实在不敢再让贺世贤这个行事莽撞的“疯子”执掌兵权了。
毕竟,万一贺世贤一个头脑发热,又像今天这样带着人马不顾一切地冲出城去,与八旗军展开野战。
以沈阳城目前这点兵力,可经不起这般折腾与损耗。
贺世贤自知理亏,默默领命,拖着疲惫且受伤的身躯退下。
在这场激烈的大战里,毛文龙确实脱颖而出,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相较于其他将领,他所率领的队伍原本就只有一千人,在战斗结束后仍保留了近七百人的兵力,损失相对甚少。
不仅如此,他还在混乱中成功活捉了建奴看守粮草的重要将领佟养真。
这一成果意义非凡,不仅极大地打击了建奴的士气,还为明军提供了重要的情报来源,在战略层面上收获巨大。
相比之下,贺世贤虽然英勇,但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带领的五千人马折损近八成。
而毛文龙凭借着出色的应变能力与果敢行动,在这场大战中收获了令人瞩目的成果。
沈阳城内,毛文龙的出色战果让明军士气大振。
士兵们奔走相告,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对胜利的憧憬。
大家纷纷夸赞毛文龙的智勇双全,原本因连日苦战而略显低迷的氛围,此刻被一股昂扬的斗志所取代。
然而,城外的八旗大营却是另一番景象。
经过一夜手忙脚乱的抢救,粮草依旧损失了大半,嘶鸣的战马也少了许多,空旷的马厩仿佛在诉说着昨夜的惨烈。
努尔哈赤得知不仅粮草、战马受损,大营门口正红旗、镶蓝旗与镶白旗人马还混乱相撞,又折损不少兵力,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怒火在他胸膛中熊熊燃烧,却又无处发泄,终于,他眼前一黑,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出,整个人径直晕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八旗大营瞬间乱作一团。
将领们惊慌失措,士兵们六神无主,传令兵四处奔走,却不知该听从谁的指挥。
营帐内,众人乱成一锅粥,有人呼喊着找郎中,有人叫嚷着稳定军心,整个营地鸡飞狗跳,往日的严整与肃杀荡然无存。
最后,还是代善和皇太极迅速反应过来,凭借着自身的威望与果断的指挥,出面稳定了混乱的局势。
他们一边安排人手照顾努尔哈赤,一边有条不紊地调配兵力,安抚军心,逐渐让八旗大营恢复了些许秩序。
第二日,努尔哈赤缓缓苏醒过来。当听到手下汇报此次战役的惨重损失时,他只感觉一阵钻心的肉疼。
此次出征,不仅损兵折将,耗费了大量的粮草军备,却连沈阳城的边儿都没摸着,实在是得不偿失。
他满心无奈,长叹一口气,深知此刻已无力再战,只得下令班师回朝,返回赫图阿拉。
随着努尔哈赤的命令传达下去,八旗士兵们开始收拾行装,神情低落。
这支曾经士气高昂、锐不可当的队伍,如今带着满心的不甘与疲惫踏上归程。
一路上,扬起的尘土仿佛在诉说着这场失败战役的苦涩。
沈阳城头之上,洪承畴望着开始拔营撤军的八旗部队,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贺世贤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满脸激动,大声说道:“洪大人!
如今趁他们撤军,咱们率军出城追击,必然能够取得大胜啊!”
洪承畴一听,没好气地瞥了贺世贤一眼,说道:“贺总兵,你还不去好好养伤,在这儿瞎凑什么热闹?
不过是侥幸胜了一场,你还真以为建奴大军是任你拿捏的软柿子?
还想出城野战,你是不是非得把沈阳城这点兵力全折腾光了才高兴?”
贺世贤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洪承畴那冰冷严肃的脸色,到嘴边的话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堵住,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奈地低下了头,脸上满是不甘。
随着建奴撤军的消息如春风般在辽东明军各部传开,所有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原本,大家都以为这会是一场艰难漫长、旷日持久的恶战,不知要付出多少鲜血和牺牲。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人意料,这场战事竟是雷声大雨点小。
后来经过多方打听,明军们才知晓沈阳城下的详细战况:八旗大营前门被贺世贤率领的明军死死堵住,陷入苦战,后院又被毛文龙率部纵火,烧了粮草和战马。
混乱之中,八旗军自己的人马竟还冲撞在一起,自乱阵脚。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众人顿时对这场战役充满好奇,纷纷开始打听其中的细节。
而在这场战役中表现出色的毛文龙,名字也随之越传越远,越来越响亮。
他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和机智,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成为了明军将士口中的传奇人物,备受众人瞩目与赞叹。
数日之后,辽东经略熊廷弼率领人马浩浩荡荡地来到沈阳城下。
洪承畴听闻消息,赶忙率领一众将领出城迎接。
熊廷弼看着一脸疲惫、狼狈不堪的洪承畴,又瞧见浑身带伤的贺世贤,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赶忙说道:“洪大人,此番你可真是辛苦了!
能守住沈阳城,这可是大功一件呐!
竟然还能击退建奴大军,实在了不起!”
洪承畴谦逊地笑了笑,说道:“经略大人过誉了,这全仰仗将士们拼死效力,才侥幸取得这场胜利罢了。”
随后,熊廷弼将目光转向贺世贤,脸色瞬间一沉,冷哼一声道:“好你个贺世贤!
在辽阳时,本官就担心你闯出祸事,没想到你还真敢脑门一热,率领人马出城与鞑子野战!
这次算你运气好,要是再有下次,哪怕你没战死在战场上,本官也要亲自斩了你,以正军法!”
贺世贤见了熊廷弼,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头低得都快贴到地上了,小声嘟囔着:“经略大人,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熊廷弼接着将目光投向毛文龙,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毛文龙,这次你小子可着实给本官长脸了!
如今在辽东,你小子的大名那可是如雷贯耳啊!”
毛文龙赶忙一脸谦逊地回应:“此次末将能有所收获,全是仰仗洪大人的指挥有方以及贺总兵在前线奋勇杀敌,末将不过是侥幸取得一些成果,实在担不起经略大人这般夸赞。”
熊廷弼笑骂道:“好你个毛文龙,说你两句还谦虚上了。
你放心,你的功劳本官一定会如实上报朝廷,该有的嘉奖,一样都少不了你的。”
说完,他又看向贺世贤,冷哼一声,“至于朝廷要如何发落你,你就自求多福吧,这次本官可不会再偏袒你了。”
贺世贤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苦涩无比。
随后,众人一同进入沈阳城中。
洪承畴安排了丰盛的宴席,席间众人有说有笑。
唯有贺世贤一人哭丧着脸,显得格格不入。
一旁的尤世功见状,笑着劝道:“老贺呀,别老是板着个脸了。
这次就算朝廷对你有点处罚,也不会太重的。
毕竟咱们可是打了一场大胜仗啊!
据统计,这一仗歼敌8000多人,鞑子这回可是元气大伤了。”
贺世贤苦笑着摇头:“其实朝廷的处罚,我倒不是太放在心上。
我就怕天子一怒,把我调离辽东。
那可就糟糕了,到时候我上哪儿找机会杀鞑子去啊。”
尤世功听了,一阵无语,苦笑着打趣道:“好你个老贺,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你就不怕天子一怒之下,直接把你拉去砍了脑袋,还心心念念杀鞑子呢。”
贺世贤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说:“要是怕死,我就不叫贺世贤!
哪怕是死,我也得死在杀鞑子的路上,才不算白活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