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夫见凌韵半晌说不出话,整个人萎靡下来。
一旁季涵远还在痛苦挣扎。
此刻应该是原主占了上风,声音里满是愤怒,\"你骗了她!\"
很快他的目光又变得狠厉,\"你们都是蝼蚁,都是纸片人。她一个毫无野心的女人,怎么配支配这个世界?我骗她是为了更好的改造这个世界啊。蠢货!\"
\"二哥。\"季海轻轻唤了一声。
季涵远捂着脑袋露出愧疚神色。
\"咻咻咻……\"
密密麻麻的银针朝他飞射而去。刺入百会,攒竹,太冲,神门等穴位。
\"不要!\"
凌韵心猛地跳动了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袭来。她颓然地瘫坐到地上,漂亮的眸子没了半点神采。
季海哭红了眼睛,小拳头捶在张大夫的背上,哭嚎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帮那个坏蛋?我二哥是不是回不来了?你这个坏人,我恨你……\"
张大夫的银针行了一遍又一遍,根本不理会两人。
过了足足一柱香的功夫,他行针的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他摸了一把额上的汗,才伸手捏了捏季海的脸蛋道:\"臭小子,打人还挺疼的。下次能不能分清楚敌我再攻击?\"
凌韵闻言猛地坐起了身,只是一眼便察觉出季涵远的变化来。
墙角,季涵远眼神呆滞,整个人身体软塌塌的,身上那让人不舒服的气场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
\"张大夫你,难道……\"
凌韵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与此同时,季涵远涣散的眼神开始聚焦。他仿佛一个刚刚被扼住脖子无法呼吸的人,用力吸了几大口气才道:\"是我。我是季涵远。\"
季海手上动作一顿,吸了吸鼻子,不可置信道:\"二哥?是你?是你吗?\"
季涵远点了点头,扯出了一抹略显疲惫的笑容,\"让你们担心了。\"
张大夫灌了一大口酒,仰面躺在地上,自言自语道:\"若兰,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凌韵想要上前跟他说几句感激的话,脑中却突然响起熟悉的机械音。
[宿主,这个世界的秩序已经被打乱,我无法再给你任何帮助。现在系统还有最后一丝能量,可以送你回原来世界。
不过你原来世界的身体已经毁灭,只能换个身份继续生活。系统会尽所能,为你挑选好的身份,让你衣食无忧地生活下去。你原来世界的记忆也将全部抹去。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在这个世界继续生活。]
紧接着凌韵的眼前弹出一个显示屏。
一[返回原来世界]
二[留在本世界]
往日时光如同古老的胶片电影,一幕幕缓缓放映着。此刻凌韵仿佛置身于一片宁静的云海之上,时间的流转变得缓慢而悠长。
以前的种种恍如隔世,最后落在记忆里的只有一张张模糊的人脸。
是万千红丝绸下,少年人的回眸一笑。
是破落小院里,衣裳褴褛的孩童纯真的笑脸。
是深夜大门下,踱步等待的慈父殷切地目光。
是红衣美女眉间的一颗红痣。
是包袱中滚落的一颗红枣。
……
这一刻剧烈跳动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像茫茫大海上已经看到港湾的小船。
\"叮!\"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音效,凌韵的手指毫不犹豫地落在了“二”的上面。
系统似乎愣了一下。
只是几息,机械音再次响起。
[宿主已经选择在本世界继续生活。系统即将进入休眠。]
又过了好一会,系统的声音有了一丝情绪。
[宿主保重,后会有期。]
滚烫的泪水从凌韵的脸颊划过,眼前的显示屏消失不见。
朦朦胧胧的泪光中,三个人影逐渐清晰。
\"对不起。\"季涵远勉力支起身体,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
两人四目相对,眼眸中印着对方的脸庞。凌韵的腰突然被人猛地一带,跌入一个散发淡淡墨水味和春日山泉清冽香气的怀里。
季涵远身体紧绷着,一双大手颤抖着落在了凌韵的背上,轻拍着温声安抚。
张大夫坐起身来,灌了一大口酒,喃喃道:\"我就是心太软。成全你们年轻人,还要看你们卿卿我我。也不知我的若兰何年何月能醒来。\"
\"张神医,我有办法让她醒来。\"
凌韵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颗药丸,\"这是可以解百毒的药丸。你可以试试。\"
张大夫花白的胡子抖了抖,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去接。
转瞬,他混浊的眼珠下,两行清泪已经悄无声息地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赌对了。老道士没有骗我,异世奇人有妙药,善心终有善始终。果然是你。\"
原来早在凌韵昏迷之时,三清道人就卜过一卦。这小院子之中有深不可测之人,心思纯良,能改身边人命运甚至能改万千苍生命运。
按理这样的人不可能是一个女子,但是刚刚季涵远的一番话让张大夫动摇了,他太邪恶了,太有野心。这样自命不凡的人,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死活。
他那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让张大夫想起年轻时的自己。那时的他已经继承了师傅的衣钵,甚至青出于蓝。他迫切地想要向所有人证明,他就是天下第一。
日以继夜的研究蛊毒,让他忽略了身边的人。他的妻子若兰就在他出关那天,当着他的面饮下了他最引以为傲的毒药,成为了活死人。
醉梦蝶。
人生如大醉一场,梦里分不清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这药无色无味,能让人在幸福的幻境中死去。
这一日,少年人白了头。他将妻子藏于冰棺,开始敛财收集各种药材研制解毒的药方。即使如此,也不能完全化解她身体的毒素,只能堪堪保住她的性命,让她成为一个活死人。
一晃三十年,少年人成了醉酒老头,每日对着冰棺中的人诉说外面的事。除了每日研究解药还寻访能人异士,只求爱妻一线生机。可天不遂人愿,忙碌半生仍是一无所获。
……
屋内众人听了张大夫一番话皆是唏嘘。
季海已经哭成了泪人,\"老醉鬼……张大夫你,原来你那么贪财是因为想救心上人啊。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叫你老酒鬼了。\"
说着他扑到张大夫怀里,哭得更加动情,鼻涕和眼泪都抹在了对方的衣袍上。
张大夫一脸嫌弃地推开他:\"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大人说话,你一边尿尿和泥巴玩去。\"